前去援助淮州的隊伍在次日便出發,由于情況緊急,沒有人敢懈怠,是以人員的調動,物資的整合等都十分迅速。
長長的隊伍自城門而出,裴老将軍與裴夫人站在城門口,叮囑着即将出發的裴安。
“小安,你一定要小心啊,保護好自己。”裴夫人抹着眼角,拉着他的手。
裴老将軍沒說什麼,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滿臉的哀愁,仿佛老了十幾歲。
“爹娘,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他安撫了他們一句,随後就揮揮手騎上馬。
出發前他望了眼身後,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也是,他那麼忙,怎麼可能專門抽出時間來送行。
雖然有些失落,不過他還是打馬往前而去,行至一半,他似有所感般回頭,遠遠的,可以見到城樓上立着的那抹白色身影。
他的唇角不自覺揚起,揚起馬鞭,他加快了速度,徹底消失在馬蹄揚起的煙塵之中。
城樓上的風有些大,易寒攏了攏披風,低咳幾聲,一直到隊伍遠去,他才往城樓下而去。
“拜見易首輔。”
一男一女兩道聲音傳來,易寒擡起頭,掃了他們一眼,正好堵在必經之路,不像偶遇,倒像是特意在這裡等着他。
“裴老将軍,裴夫人。”他隻是微微颔首示意。
“易首輔,不知可否請你一叙。”裴老将軍拱手一禮,姿态放得十分低。
“可,那邊有家茶樓。”
言畢,他擡步往那邊而去,裴老将軍與裴夫人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緊随其後。
茶樓的雅間之中,侍從為三人上了一壺茶,又替他們各倒了一杯,便知趣地退了出去。
易寒拿着熱茶輕呷一口,擡眸看向對面有些不自在的二人。
“二位,是有什麼事想同我說嗎?”
他這人表面看上去雖是儒雅随和的,但周身卻有一股不可忽視的氣場,十分具有壓迫感。
“易首輔,還請高擡貴手,放過犬子。”裴老将軍的脊背彎了些,聲音裡帶着歎息與懇求。
先帝本就多疑,在後期奪嫡之争愈演愈烈時更是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為了保全裴家,他不得已早早卸甲歸田。
如今,他連個一官半職也無,與這位大權在握的權臣,自是無半點談判的籌碼,這隻是來自一位父親的請求。
易寒眉梢微挑,放下了茶盞,茶杯與桌面碰撞發出的輕響在此刻死寂的雅間中顯得更加壓抑。
“裴老将軍這是什麼意思,我倒是聽不懂了。”
“易首輔,犬子愚鈍,無法為您提供任何助力,還請你不要将他卷入那血雨腥風的權力鬥争之中。”
裴老将軍說的誠懇,卻也隻惹得對面那人低低笑了出來,他心裡生出了幾分懊惱與不悅。
“裴老将軍啊,我該怎麼說呢。”他彎了眼,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其好笑的話,“你又怎知,裴安自邊疆歸來,不是為了你口中讓他遠離的鬥争。”
至少自劇情中來看,他回來便是為了主動入這局,攪混這池水。
裴老将軍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些什麼,他當然清楚自家那小子回來的目的,但卻不應該是如今這樣。
“裴老将軍在乎的究竟是他是否在這場争鬥之中,還是……他站在哪一方呢。”
小心思被對方一眼看穿,裴老将軍有些惱怒,但他也不能明晃晃地就這麼說出來。
“裴老将軍,你且放心,我隻将裴安視為志同道合的好友,而非權争的工具。我不會害他。”
他無奈地輕笑着,想來應當是他的名聲實在是太差了些,才讓裴安的父母如此憂慮。
裴老将軍聞此不言,隻是沉默着,飲着杯中的茶,也不知是否信了這番說辭。
“好友……不會害他……”裴夫人口中念着,神色卻有些諷刺。
“易首輔,若你當真希望小安好,便斷了與他的來往,别給他留那些不切實際的念想。”
裴夫人的語氣尖銳,甚至有幾分刻薄,似是發洩一般,話一連串蹦了出來,驚得裴老将軍趕緊拉了她的袖子,示意她别說了。
“嗤——,裴夫人,這話你應當同裴安說,若他也如此認為,我自是沒有什麼異議。”
他這一番話讓裴夫人噎住,她當然知道自己兒子的犟脾氣,若是那邊可行,就沒必要有今日的這一出了。
“易首輔,你與小安,你們是不可能的。這有違綱常,你們走到哪裡都會被戳脊梁骨的!”
裴夫人的情緒有些激動,而一旁的裴老将軍則是有些疑惑,他家夫人究竟在說些什麼?
“裴夫人,你此言何意?”他扯起一抹冷笑,飲完杯中的茶水,理了理衣服就站起了身。
“你當真不懂我話裡的意思嗎?那香囊,那帕子,難不成不是你的。”
裴老将軍聽着夫人的話,逐漸也聽明白了些,他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這臭小子,從哪學的壞毛病,等他回來了,他定要家法伺候!
“是,不過随手贈予罷了。”
他露出了不耐煩的神情,徑直就推門而出,徒留他們二人在雅間内。
“夫人,你剛剛說的,當真嗎?”裴老将軍仍舊不敢相信。
“老裴,你何時見他對誰如此上心過?”裴夫人擡手揉着額角,滿臉疲憊。
“這……倒是不曾。”
這麼想來,自他從邊疆回來,夫人要給他介紹盛京的世家小姐,他一律都拒了。安排他參加遊園踏青一類的,他也都隻與那些世家公子們投壺射箭。
難怪,難怪,這逆子!不行,必須得把他糾正過來。與男子……這成何體統!
裴老将軍拍闆,已經打算去找個名醫去問問,這斷袖之癖可能治。
“老裴,我們該怎麼辦啊?”裴夫人唉聲歎氣,滿目愁容。
“夫人,等那小子從淮州回來,我們再行商議。你莫要太過憂慮。”他握着夫人的手,輕輕拍了拍。
*
封後大典舉辦的十分倉促,欽天監算得的吉日是八月初九,不若便要第二年春。僅有一月多的準備時間,在此期間,宮中還要籌備中秋宮宴,整個皇宮上下都忙得腳不沾地。
“娘娘,尚衣局的宮人送來了鳳袍。”槿月躬身,她透過銅鏡,看到娘娘那張明豔的臉龐,上面卻沒什麼笑容。
“娘娘,怎麼不高興?”槿月有些擔憂,娘娘受了那麼重的傷,好不容易得來的東西,她為何不高興呢。
“隻是有時候覺得這曾經心心念念的東西,到了手中卻發現,不過如此,有些感慨罷了。”
她擡手沾了些脂粉,抹在眼角的細紋上,見徹底無了,才起身。
“走吧,去看看。”
大紅的鳳袍已經被放在了衣桁上,織錦霞帔,以珍珠點綴,金線在綢緞上遊走織就鳳紋與祥雲。鳳冠規整地被擺放在托盤上,數十顆碩大的東珠被嵌在冠上,金鳳口中銜珠,金钗配飾都羅列在一側。
她擡手一一拂過,目光中卻無絲毫喜悅,仿佛這些不過是最為普通的飾品。
“槿月,那孩子呢,不是說已經到了盛京。”她收回手,轉向身側的槿月。
“娘娘,陛下選中的那孩子已經到了,就在栖鳳宮的偏殿之中。娘娘要去看看嗎?”
“去吧。”
偏殿之中,一個少年有些不安地扯着衣角,看上去像是隻有十歲的模樣,他垂着眸子,不敢看前面坐在貴妃椅上的女子。
“孩子,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叫什麼名字?”孟雅娴招招手,笑容和善。
少年擡頭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腦袋,慢慢挪着步子過去,小心翼翼說了聲,“我,我叫梁陌。”
“陌兒,日後我便是你的娘親了,在栖鳳宮中你莫要害怕,一切都有為娘。”
她來起少年的手,一手揉上他的頭發,笑意盈盈。
“娘,娘親……”少年喃喃地念着,目光有些濕潤。
見他如此模樣,孟雅娴更加憐愛,将他摟進了懷中,輕輕拍着他的背,“嗯,以後不會再有人敢欺負你了,有娘親給你撐腰。”
孟雅娴歎了口氣,他的娘親不過是安王府中的一個婢女,被醉酒後的安王寵幸後便被忘在了腦後,到她懷了孕,才被擡成妾室。
生下他後,他的娘硬生生在後宅的手段磋磨下撐了十年才去,他這個庶子在此之後更是活的連下人都不如,明明已經十三歲,卻還像個十歲的孩子。
“娘親,陌兒會聽你的話,你别丢下我。”少年将腦袋埋在她的臂彎之中,像是十分沒有安全感。
“乖孩子,走,娘親帶你逛逛。”孟雅娴拉着他的手,帶着他往外走。
槿月跟在後頭捂嘴輕笑,她家娘娘今日的笑容倒是比往日裡多了幾分,這偌大的深宮中,有個人陪着她也是極好的。
禦花園中,梁陌好奇且興奮地打量着這裡的景緻,他在安王府中還從未見過這些。
“陌兒,幾日後我便送你去尚書房上課,要好好學,知道嗎。”孟雅娴耐心地帶着他走過禦花園的每個地方,細聲囑咐着。
“明白了,娘親。我會好好努力的。”
梁陌的心中有幾分希冀與膽怯,他可以學那些書本上的東西啦,但他會不會太笨,做不好,讓新娘親失望。
“好孩子。走,我們回去用午膳,娘讓膳房的人多做一些吃食。”
“謝謝娘親。”
兩人的身影越走越遠,逐漸消失在禦花園中。
自花叢之中,一個人緩緩走出,她眼神陰毒,死死看着他們。
“小主,你怎麼在這兒呢。”小宮女小跑着過來,神色有些激動。
“煙清,這麼急急忙忙的做什麼。”喬箬捋了捋自己的發絲,面露幾分不悅。
“是司樂司的事有着落了,掌事同意讓小主你上了。”煙清滿臉崇拜,“小主先前露的那一手,真真像是天女下凡一般好看,相信陛下肯定會為你傾心的。”
“你倒是會說話,對了,将這個給掌事姑姑送去,權當謝禮了。”
煙清接過,那是一份譜子,她看不懂,但她家小主可是精通樂律,連司樂司的女官們都贊不絕口。
雖然……娘娘先前并未表現出這一點,想來是她隐藏了能力。許是經了荷花池那一遭,她明白了在後宮中需得争搶方能活下去的道理。
“好,小主,我一定送到。”煙清舉着手,信誓旦旦的模樣。
“那小主,我們是先回去嗎?”
“不,先去司樂司,那舞我還得再練幾遍。”
“是,娘娘也要小心些,别累着了,中秋宴上您還要表演呢。”煙清為自家小主按着肩膀,有些擔憂。
“我自有分寸,走吧。”
*
前往淮州花費了近一月的時間,裴安在臨近的揚州便已經窺見了幾分疫病的可怕,死氣沉沉的街道,随處可見的病人,還有彌漫的藥味。
“參加裴将軍。”揚州的知州帶着人恭恭敬敬地上前。
“孫知州,就你所知,周邊可還有哪幾個州府有了疫病。”裴安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着膽戰心驚的孫知州。
“這,這大概還有臨州,其餘下官也不清楚。”孫知州擦着額上的汗,慌的連腿都有幾分顫抖。
“如此,常副指揮使,你帶三千人往臨州去,下達陛下的旨意,與州府的官兵一同封鎖臨州城,不許任何人出城。”
“是,裴将軍。”常副指揮使點了人,便駕馬而去。
“至于孫知州你,你看看如今的揚州是何模樣?奉陛下的旨意,揚州府一幹官員,疏忽職守,造成大禍,撤去官職,貶為庶人。”
孫知州聽此,一下癱坐在地,神色灰敗。
“今日起,揚州便由我們接管。”裴安一扯缰繩,繼續往裡面而去,“吩咐下去,封鎖揚州城,将病人集中到一處管理,接觸過病人的百姓則待在家中,不準外出。”
“裴将軍,不可啊,不可!”孫知州慌亂爬起身,追趕着,卻狼狽地摔在地上。
“裴将軍,你這是讓我們一城人跟着一起去死啊!”他聲嘶力竭地叫喊着,毫無半點形象。
揚州府衙處,八位太醫院德高望重的院使聚集在此處商讨着。
“幾位院使,你們對此疫病可有解法?”裴安坐在上首,手中把玩着一個香囊。
“裴将軍,大緻有些思路,具體還需要看用藥後病人的情況。”為首的方院使摸着一把白色的胡子,若有所思。
“将軍,病人已經安置好了。”一個将士臉上蒙着白布,進來禀報。
“幾位,那我們便一起去病區看看情況。”裴安起身,在臉上系了白布,轉向幾位老人。
“是。”幾位院使也紛紛蒙上面,在将士的帶領下前往病人聚集的地方。
病區之中不停傳來咳喘之聲,那些病人躺卧在床上,面色蒼白,胸膛劇烈起伏着,像是被人掐住了脖頸一般,呼吸困難。
“娘,娘,你醒醒啊,你别丢下我!”孩童的哭鬧聲穿破了咳嗽聲,臨近的大夫匆忙過去,把脈之後卻隻是搖了搖頭。
一側的将士将已經死去的婦人從床上擡到了擔架上,那孩子哭鬧着不肯讓他們把母親帶走。
“娘親!你們不準帶走我的娘親,你們這些壞人!”孩子不管不顧地拉扯着他們的衣服,倒讓他們不知道該怎麼辦。
一隻手落在孩子的肩膀上,他抽泣着轉過頭。
“小朋友,你還有其他親人嗎?”裴安擡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男孩似乎也察覺了他與其他人不一樣,擦了擦眼淚,一把扯住了裴安的衣服,“沒有,我隻有娘親了。叔叔,求求你,别讓他們把我娘帶走。”
“孩子,你的娘親已經走了,她肯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我們會幫你安葬她,這裡的人也會照顧好你的。”
男孩松開了手,眼神卻仍舊緊緊盯着擔架上的人,“我,我知道了。”
将士将擔架擡離,男孩的視線不舍地随着他們而去,直至他們消失在這裡。
裴安擡手招來了這個病區的負責人,将男孩推到了他的面前,“這個孩子剛剛失去了唯一的親人,麻煩你在這裡好好照顧一下他。”
“是,大人。”
男孩愣愣地看着那位大人離開,他又擡頭看着那個一身白的人,“大人,我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
“我不是什麼大人,隻是一個大夫。你好好待在那裡不要搗亂就是幫忙。”他淡淡地說完,便打算繼續去忙。
剛走幾步,又想起什麼,看向那個孩子,擡手指了指一邊的凳子,“去那裡坐着,别亂跑。”
男孩很聽話地坐在那邊的凳子上,靜靜地看着他,他隻是看了眼确認便繼續手上的工作。
裴安往裡面走,幾位院使圍着一位病人進行檢查,不時還說着什麼。
“幾位院使,我們在揚州隻能停留幾日,你們中誰願意同我一起前往淮州?”
幾人面面相觑,他們都清楚,如今的淮州怕是已成為龍潭虎穴,去了可就九死一生了。
“裴将軍,老夫願意一同前去。”方院使上前行了一禮。
有他開頭,陸陸續續也有兩人上前,留下五人,裴安又分了兩人前去臨州,帶上部分醫士,由人護送前去。
“裴将軍,你大可不必去冒這個險,我們這些老家夥死了倒也沒什麼,可你還年輕,又是家中獨子……”方院使頗有幾分語重心長地歎氣。
“方伯伯,您不用勸了,這是我自己的決定。”
“你這孩子……你父親在我這兒可是千叮咛萬囑咐,讓我萬萬照顧好你,你倒是完全不在乎。”方院使拍了拍他的肩膀,“去了疫區,萬事都需小心。”
“我自然清楚,方伯伯也是,伯母可還等着你回去呢。”裴安語氣雖是調侃,目光卻是十分的鄭重。
“唉……是啊,希望我們都能夠平平安安地回去。”方院使遠遠望着這片凄慘的場景,輕聲歎着。
幾日後,隊伍再次出發,通往淮州的大道上,時不時便可見無人問津的腐屍,裴安便讓人将這些都燒了,還立了木牌,權當給這些可憐人一個歸處。
随着路邊林立的木牌逐漸增多,踏入淮州城中方知何為人間煉獄,伏屍百萬,饒是在戰場見慣了血腥厮殺的裴安都不由得一愣。
與戰場直接的殺戮死亡相比,這座城中萦繞着濃重到猶如實質的死氣,還有揮之不去的絕望,這是比戰争更加殘酷,更加無力的死亡。
無人迎接,他們便徑直前往了知州府,府門被緊緊地關着,裴安一個眼神,幾個将士上前将門撞開。
門後抵着的人紛紛摔在了地上,他們害怕地看着門外的人,在看清了他們的服飾後,這些人眼睛一亮。
“大人,你們是盛京來的大人嗎?快救救我們啊!”
他們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磕着頭,仿若抓住了茫茫大海中唯一的一根浮木,竭力求生。
“李知州在哪裡?”裴安目光冰冷地掃着地上跪伏的幾人。
“大人,大人在房中休息呢。”其中一人顫顫地說着。
“帶路。”
那幾人連忙爬起來,忙不疊地帶路,在雕梁畫棟的長廊中走着,府中無一處不透露着富貴。
在一間房前,幾個仆人停下來腳步,有些膽戰心驚地立在兩側,不住地打量着門内的場景,卻看不清。
他們當然清楚這位知州大人的脾性,此刻裡面在幹什麼,他們用腳趾頭都能想到。
裴安擡腿,一腳将門踹開,鋪面而來的脂粉氣與酒氣令他皺眉,如鷹般淩厲的目光刺向此刻正醉生夢死的人。
淮州城中如此慘景,竟讓他升不起一絲憐憫之情,反倒是醉在這溫柔鄉之中。
“李瑞,你這知州便是這麼當的!”
憤怒的吼聲将那迷醉之中的人驚醒,李瑞眯了眯眸子,定睛看了許久才看清面前的人。
“你,你是……”他的手指指着面前的人,含糊不清地說着。
“來人,将李知州拖出去,澆盆冷水,好好清醒清醒。”
“大,大膽!”他色厲内荏地怒斥,卻還是被人從床榻上拖了下來,丢出去。
“你,你們是……”床榻上的女子瑟瑟發抖,目露驚懼地看着他們。
裴安隻是帶着人離去,來到院中,被澆了水的李瑞也清醒過來,他呆愣愣地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