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行了近八日後,車隊已經臨近了連州,在前往連州與宿州的岔路前,車隊停了下來。
裴安有些不耐煩地到了馬車邊,語氣煩躁,“首輔大人,你又有什麼事?”
“雲陽,帶一半的赈災銀往宿州去買糧食,粗糧便可。”
“是,大人。”
正想離開的雲陽被裴安攔了下來,他目光凜冽地看着那個神色平靜的人,“我不可能讓你的人帶赈災銀離開。”
“裴将軍可是不放心,你大可派自己的人跟着他們一同去,我不反對。”
裴安見他那副笑吟吟的模樣,原先的那口氣堵在喉嚨裡,不上不下。畢竟,他這個提議無可挑剔,再反對倒顯得他心胸狹隘了。
“柳承,你點一半的人,跟他們一起去。”
“是,将軍。”
赈災的車隊縮減,行程也更加快了一些。僅花了兩日時間便進入了連州的地界。
雨水傾瀉,風将周邊的樹木吹得歪斜,隊伍前進的速度變得緩慢,不過隻需再有三日,便可進入連州城。
裴安穿着蓑衣騎馬,鬥笠有些遮擋視線,在暴雨中,眼前的景色扭曲模糊,隐隐約約,他似是看到幾道身影出現在了前方。
他微微蹙眉,擡手招了一個将士,“去看看那些人什麼情況?”
将士領命打馬先行過去,裴安緊緊盯着那裡,他的直覺告訴他,怕是會有不好的事發生。
也不知前面聊了什麼,那将士正打算轉身上馬,自背後而來的暗刀便刺入了他的身體,他不可置信地回身看過去。
與此同時,原先埋伏在四周的人都現身,數道流矢便射進了隊伍中。
裴安拔劍打落幾支羽箭,“所有人準備迎戰!”
他飛身向着最前方而去,幾劍抹了那些人的脖子,一邊架着受傷的将士往後方走,一邊應付身邊突然出現的刀劍。
裴安一把撩開車簾,對上車中人微微有些詫異的眼神,他也沒多想,将傷者平放在了裡面。
“易首輔,借你的馬車一用,他受傷了。”說完,他便徑直離開。
易寒微微垂眸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傷員,自旁邊的抽屜中拿出了傷藥和裹簾。他蹲下身,将人扶起,讓他靠在車壁上,擡眼看着神志仍然清醒的人。
“忍着點,幫你處理傷口。”
“多謝易大人。”那将士有些受寵若驚,畢竟他對于這位大人物的印象仍然停留在先前與他們将軍針鋒相對的場面上。
這波流寇的數量十分多,且十分厲害,裴安也意識到他們的目标似乎就是此次赈災的銀兩,便将重心放在了後邊的車輛上。
但流寇再厲害也不過是半吊子,比不得真正上過戰場的軍士,安置赈災銀的車輛邊已經被清理幹淨。
或許是自知不可能直接拿下銀子,流寇便将目标換成了前面守衛相對薄弱的馬車。
裴安剛剛收拾完身邊最後一個流寇,轉身便看見了一個流寇趁着混亂摸到了馬車邊,打算闖進去。
他目光一緊,若是讓那賊人攜持了那姓易的,事情怕是要不好辦了。而且,裡面還有傷員。他提起劍,打算擲去,那流寇卻直挺挺倒了下去。
馬車簾被撩開,他手中持着弓弩,擡起,指向了他的方向,箭矢離弦,向他飛來。
裴安沒有動作,隻是靜靜地看着他,那人見他如此,臉上露出了幾分興緻缺缺的樣子,又回了車中。
身後發出沉重的悶響,裴安微微回首,看着地上被箭正中眉心的流寇,心想,這準頭倒是不錯。
他的目光在混亂的人群中掃了眼,鎖定了那個在最後方毫無動作的人,進入混戰,悄然往那邊靠近。
到了臨近時,他才發現了不對勁,想跑卻被裴安一腳踹倒在了地上,背上被踩着,他隻能像個翻殼的王八似的,四肢亂爬,卻動不了分毫。
待到混戰結束,裴安找繩子将人捆了起來,才往馬車的方向走。得趕緊找個大夫,不然那受傷的将士怕是會有生命危險,那傷口十分深,怕是傷及了髒腑。
他撩開車簾,看着眼前赤着上半身,傷口已然被包紮好的将士,有些詫異。
“将軍,是易大人為屬下處理的傷。”
裴安的視線轉向正翻着書,連眼神都沒分給這裡一個的人,有些疑惑不解,這還是那個眼高于頂,目中無人的首輔嗎?
不過,他原先也以為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現在嘛,是個射箭準頭不錯的文人。
“他傷得不算太重,按這張方子喝藥便可。”易寒随手拿起桌上的紙,往裴安面前一遞,他卻遲遲沒什麼動作,讓他有些不耐煩。
“愣着做什麼,趕緊帶人離開我的馬車。”
裴安回神,将那方子塞到衣服中,小心架起傷患,打算離開。剛剛出了馬車,一把傘就被丢了出來,伴随而來的還有一句。
“傷口别碰水,會感染。”
他撿起傘撐開,側身微微瞥了眼後面已經落下的簾子,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倒是刀子嘴豆腐心。
身側的将士瞅着自家将軍的笑容,總覺得有些詭異,反正和平日裡不一樣。
“你随車夫一同趕路。”裴安将傘交給将士,自己則重新進入了雨幕中。
他來到了那個被捆起來的人面前,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光線,流寇瑟瑟發抖,努力想要往後縮。
“是誰讓你們這麼幹的?換句話,你們背後的主謀是誰?”裴安拔出一把匕首,冰冷的鋒刃貼在他的臉上,滲出血絲。
“我,我我我,我不知道!”那人緊閉上眼,努力讓自己忽視那把匕首的存在。
“哦,倒是有骨氣。那你知道千刀萬剮是什麼滋味嗎?一刀一刀,把你身上的肉割下來。手藝好的人,能把肉片得薄如蟬翼,花費數個時辰,整整片下幾千片。”
“别,别說了。”他似乎被吓得不輕,抖着腿,一股難聞的味道傳開。
“我說,我說,求您給我個痛快!”
裴安有些嫌棄地退後幾步,原本還以為是個硬氣的,沒想到是個膽小鬼,說幾句就吓破了膽子。
“是,是知州府的于師爺。”
聽此,裴安垂眸,把玩着手裡的匕首,那人盯着他轉匕首的動作,匆忙補充。
“我絕對沒有騙大人您啊。要不是有他,我們怎麼可能知道你們來的消息,又怎麼可能有那些武器。”
他手中的匕首飛出,牢牢釘在他身側的地上,他白眼一番便暈了過去,裴安嫌棄地踹了他一腳。
“帶着他一起,看好他,别死了。”
那人被十分粗暴地橫放在了馬背上,腹部硌痛,他睜開眼,卻發現是泥地和馬腿,馬匹行動時,失衡感讓他下意識想要掙紮,卻被騎着馬的将士用刀鞘敲了一下。
“安分點,再亂動就把你丢下去自己走。”
聽此,那人也不敢動了,僵硬着身子,努力讓自己不摔下馬。
他苦着臉,開始在心裡抱怨。以前赈災時的那些大人也沒那麼難搞,都很順利的,怎麼這次來了硬茬。不僅弟兄們都沒了,還不小心供出了知州大人。
不知道又熬了多久,馬匹才停下,他被十分不客氣地扔進了馬棚裡,和那些馬待在一起。
天色已經暗了,狂風驟雨稍歇,但雨水仍淅淅瀝瀝地下着,驿站内點着昏黃的燈燭。
裴安用完了晚膳,上樓打算回房休息,腳步卻在路過旁邊的房間時停下,他擡眼打量了一下,有隐隐約約的燭光,還沒休息。
今天的事也應該同他講一下,那連州的知州不是個善茬,到了後怕是有的忙。
“砰砰砰”,一連串的拍門聲讓正在燭下伏案繪制圖紙的易寒微微蹙眉。
“進。”
裴安得了回複,推開門,原先大步流星的步子在看到暖黃燭光下仍然清冷矜貴的人時,微微收了收,放輕了步子。
稍稍走近,他的視線掃到了那些被随意放置的圖紙,都是一些河堤大壩的圖,有些墨迹還沒幹,他竟然還會這些。
“裴将軍,什麼事?”
他的語氣冰冷,裴安也察覺到了他此刻的不虞,隻能輕咳一聲,掩飾尴尬。
“今日那些流寇,背後怕是得了那連州知州的授意。”
“嗯,你來就為了同我說這些。”他的語氣裡還有些不可置信,似乎覺得他的行為十分迷惑。
“啧,是從那人嘴裡問出來的消息。易首輔既然是此次赈災的負責人,自然要告知于你。”
裴安有些陰陽怪氣,不怪他,實在是對方說話太難聽了,字面上也沒什麼問題,就是加上那語氣神态,嘲諷意味十足。
“那人便交由我。到達連州後,還請裴将軍聽從安排,别再擅作主張。”他放下手中的筆,微微擡眸。
明明裴安居于高處,但他卻從中感受到了壓迫感。他微微靠近,身影籠罩着他,過于靠近的距離讓易寒微微後仰。
“易首輔,是否要聽從你的安排,我自然有我的判斷。”
“裴将軍,說話不用靠那麼近,既然該說的都說完了,那就請你出去吧。”他轉過身,繼續拿起筆繪圖。
裴安瞧了眼他專心緻志的模樣,也沒自找沒趣,徑直就離開了房間合上門,心裡嘟嚷着,身體不好還通宵達旦畫圖,這不給自己找罪受嘛。
次日晨起時,裴安下意識往某個人的臉上瞟,臉色蒼白,眼底有着淡淡的青黑,果然,沒有休息好。
用完早膳,他看着他喝完藥往馬車上走。或許是此刻才将注意力多放了些在他身上,他發現他一直穿的都是厚厚的冬衣,披着狐裘,揣着手抄。
這是……怕冷嗎?但這未免有些過頭了,明明如今已是夏初時分,他的病,是很嚴重嗎。
易寒躺在馬車中的小榻上,身上蓋着厚厚的被褥,那驿站簡陋,一夜沒休息好,也隻能在車上小憩了。
馬車搖搖晃晃的,令人愈加昏沉,不知不覺便陷入了熟睡。
隊伍行至午間,正好附近有個偏僻的村落,他們便打算在此暫做休息。
裴安找了幾戶農家,給了銀子,打算讓他們做些飯食,不過就算此處偏僻,也受了水患的影響,存糧不多。
所幸他們出發時也帶了些食物,便托他們代為烹煮。
安排好一切後,他才往隊伍走。他手底下的人都已經将馬安置好開始休息,但那首輔的手下人卻毫無動靜。
“你們不去休息?”他走過去詢問,那些人卻都沒理他,隻是在那裡站着,倒是紀律嚴明。
“易首輔還沒下來?”裴安也了然,估摸着是他們的主子沒出現,也隻能站在這兒守着。
他想要上前查看,卻被攔了下來,裴安攤了攤手,“你們大人這麼久沒下來,你們就不擔心他出事。”
侍衛們互相對視一眼,也有些猶豫。
“既然攔着我不讓去,那你們找個人上去看看。”
裴安輕輕挑眉,看着他們臉上的難色和恐懼,就知道這些人不敢,沒想到那人在手下面前倒是挺有威信,都那麼怕他。
面前攔着他的兩人往後退開,這是默認了他可以上去,裴安也不客氣,利落地上了馬車,掀開車簾。
裡面溫暖幹淨,還有股淡淡的沉香味,那人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地躺在小榻上休息。
裴安下意識放輕了動作,想到什麼,他瞥了眼身上滴水的蓑衣,他将蓑衣脫下,拿下鬥笠,輕手輕腳進了馬車。
他輕輕推了推他,輕聲喊了句,“易首輔,醒醒,該用午膳了。”
他隻是微微蹙了蹙俊秀的眉眼,眼睫輕顫,卻沒有睜開。
“睡這麼沉。”他小聲嘟嚷了一句,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一些,卻還是沒将人喚醒。
似是也察覺到了不對勁,裴安擡手輕輕放在他的額上,滾燙的溫度讓他皺了眉,“這麼燙,莫不是得了風寒。”
收回手,他微微撚了撚手指,這地方偏遠,也沒醫館什麼的,想來得加快速度往連州城去。不然怕是這連州還沒到,他便先不行了。
他掀開簾子,卻沒有出去,對着那些侍衛開口,“你們大人發了高熱,你們中可有人會醫術。”
他們面面相觑,很顯然,并沒有人會醫術。
裴安随手拿起車上的傘下了車,撐着傘,他腳步匆匆地往将士們聚集吃飯的地方。
随手招過來一個小将,“你吩咐手下人,讓他們快一些。之後的路程,也要加快速度。”
“是,将軍。”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他還是下去執行了。
他又向廚房要了碗白粥,腳步穩健地再次往馬車方向走去,近前,他才停下腳步,看了眼那些侍衛。
“要不,你們誰上去……”他拿着粥的手伸了伸,意思很明顯。
那些侍衛們有擡頭看天的,低頭看地的,還有看自己手側刀鞘的,就是沒一個人敢看他手裡的那碗粥。
“咳咳,将軍,近身伺候大人的一直是雲侍衛,如今他不在,我們也不敢違背大人的命令,不如……”
話裡話外的意思很清楚,他是将軍,他去了,就算大人怪罪下來,他們也有由頭回他。
裴安扯了扯嘴角,這主子八百個心眼子,他的手下也不遑多讓啊。
他拿着粥上了馬車,剛剛進入,就和裡面的人大眼對小眼,他有些尴尬,隻幹巴巴說了句,“易首輔,你醒了啊。”
易寒倚靠在軟枕上,自袖中拿出藥,十分熟練地使喚人,“裴将軍,給我倒杯水。”
“啧,你倒是不客氣。”
話雖如此,他還是将粥放在了案桌上,倒了杯茶水遞給他。
他用了藥,将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用的有些急,衣襟上沾了些水,他又擡手替自己把了把脈。
擡眸,對面那人還愣愣杵在那裡,他輕笑了一聲,“裴将軍,你的眼睛往哪裡看呢?”
裴安挪開了視線,有些讷讷地說道,“附近沒有驿站,隻有些白粥,你将就着喝。”
“嗯。”他擡手端起碗,用勺子攪着,卻沒什麼胃口喝。
“還有,你的病如何了,嚴重嗎?”
對于對方突如其來的示好,易寒擡頭,掃了他幾眼,弄得他有些不自在,目光遊移。
“裴将軍怎地突然關心起本官來了。”
“隻是想感謝你救治了我手下的将士。如果沒有你,他不一定能夠活下來。”裴安的目光十分真誠,臉上帶了幾分真心的笑容。
“呵,隻是擔心他的血弄髒了我的馬車罷了。”
手中的碗被放下,他随意一推,重新閉上眼,“這粥便給你吧,别浪費了。”
裴安微微蹙眉,拿着粥碗,“病了還不好好用膳。”
“不勞裴将軍挂心,出去吧。”
見他小憩,裴安沒有打擾,隻是一口喝完了粥,披好蓑衣,戴上鬥笠,回了那幾戶農家。
手下人得了吩咐也早早準備好,待他回來便立即出發。
*
隊伍加快了行進的速度,再加上近些日子的雨勢小了些,比預計還早了一天,僅用兩日便抵達了連州。
連州知州帶着州府一衆人,站在城門口迎着他們,他滿臉的笑意,向着裴安鞠了一躬,又沖着馬車的方向一禮。
“恭迎易首輔,裴将軍。下官已為二位大人設了接風宴,還請二位大人今夜賞臉來盛源樓。”
裴安居高臨下地看着那谄媚的面容,有些不悅地蹙眉,“我們此番來是為了赈災,這接風宴……”
“那便勞煩王知州了。”
溫潤的聲音毫不猶豫地打斷了他接下去要說的話,裴安瞥了眼馬車的位置,卻沒有再說什麼。
王知州帶着他們來到了自己的府上,将最好的兩個院子給了這兩位大人物,其餘人手便都安排在了驿站。
易寒坐在椅子上,打開暗衛調查得來的東西,正思索着哪種大壩更合适些時,門被人敲響。
他收起手上的東西,“進來。”
裴安推開門,十分不客氣地坐在他的對面,一副像是要來興師問罪的模樣。
“連州水患,災民食不果腹,你卻還要去那什麼勞什子的接風宴?”
這話裡連敬詞都無了,語氣裡滿是質問與憤怒,他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具一顫。
“裴将軍也知道,這連州情況複雜。不去摸摸他們的底子,怎麼赈災。”
他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倒了杯茶,推到了裴安面前。
“易首輔有什麼計劃,不妨說一說。”他摩挲着茶杯,打量着對面的人。
“将那賊人一同帶去,試一試那知州。今日便請裴将軍看一出好戲。”
見他那副自信滿滿的模樣,想必一肚子壞水,那知州怕是要倒了大黴。
“那我便等着這出好戲了。”裴安飲完了手中的茶水,起身。
易寒瞥了眼他離開的背影,斂了笑意,“真是麻煩。”
何事都要過問,那小皇帝放他來怕就是為了膈應他。
原劇情中,這裴安直接越過原主插手了連州的赈災,斬了那連州的知州,赈災雖也順利完成,不過卻沒有解決最主要的問題。
原主被他派人看管起來,算得上是變相的軟禁,回了盛京,也是直接告了裴安一狀,兩方都沒得什麼好。
“主上,這是今日來的信。”景逸遞來一封信件。
易寒打開,拿出信紙閱讀,他的眸色微凝,手指摩挲着信紙,這小皇帝想做什麼。
派人将那刺客的身份按在五城兵馬司上,可就算成功了又如何,如此大費周章,得到的最多也便是罰俸的結果。
那梁荀會做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絕不可能。他已經懷疑林業,五城兵馬司又幾乎掌握了整個盛京,他不會放任這個眼中釘肉中刺不管。
“讓盛京的人盯緊了他手下的人,必要時,幫林業一把。”
他随手将信紙丢入了炭盆之中,紙張被點燃,化為了灰燼。
夜間,接風宴在連州城中最大的酒樓舉辦,歌舞升平,紙醉金迷,讓人恍然,隻覺得這是在盛京最繁華的地方,而非一個正水患肆虐之地。
主坐仍然空着,王知州看着這場宴會中平白多出來的數十人,目光不善。
“樓東升,你們來做什麼?本官可不記得邀了你們過來?”
“這,王大人,這的确是有人來邀我們一同參與這宴會的。”樓東升有些疑惑,他拿出了一份帖子。
“王知州不必責難他們,是本官派人去請他們的。”易寒走入其間,他攏了攏身上的大氅,徑直往主座而去。
“參加易首輔。”
王知州慌忙行禮,其餘那些商人見此,也紛紛行禮,心下顫顫,此次前來赈災的,竟然是這麼大的人物。
裴安依舊老神在在地抿着杯中的酒,隻将視線分了一絲過去。
“不必多禮。本官将你們聚集在此,隻是為了共同商讨赈災事宜。你們皆是連州之人,如今水患來勢洶洶,定當齊心協力。自然,你們的貢獻與努力,本官也會記在心裡。”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小聲議論着什麼,王知州拍了拍桌子,“在首輔大人面前竊竊私語,像什麼話!”
大廳一瞬間安靜了下來,落針可聞,王知州率先發聲,“不知,易首輔有何高見?”
“稍等,王知州,本官這裡還有一件要緊的事要與你談談。”他擡了擡手,一人立刻被押了上來,他狼狽地躺在地上。
王知州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往他身上射,他心虛地躲開了那目光。
“不知易首輔這是何意?”王知州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人,語氣帶了幾分咬牙切齒。
“王知州,此人糾集流寇,欲劫赈災銀,被抓後招供,是受大人你府上的于師爺指使。”
易寒為自己倒了杯酒水,輕抿一口,眼神微斜着那人。
“這定然是誣陷,首輔大人,不可輕信此等小人的妄言。”王知州有些激動地站起身,一把将手中的酒杯砸在了那人的身上。
“王知州,冷靜。本官清楚,你不是這樣的人,他也沒有證據證明這一點。”他輕輕擡手,示意王知州坐下。
“如此,那這賊人便交由你處理了。”
“多謝易首輔。”
王知州拱手行禮,額上那抹汗卻昭示着他并沒有表現的冷靜。他很清楚,這是一份禮物,也是把柄。這是在點他,告訴他要好好配合此次的赈災。
真是可惡,盛京中的人沒有遞來消息,他便還以為是那些……怎地會知道,來了這尊大佛,還有威遠将軍這殺神。
“本官在此,其一呢,是想自各位手中購買多餘的糧食以做赈災糧,各位可有意見?”
底下的商賈們對視一眼,眼裡漫上喜色。水患後,糧價在他們的哄擡之下節節攀升,但買得起的人卻在少數。不少人手中都堆着糧食賣不出去,再下去怕是會虧本,這下倒是解決了他們的困擾。
“自然沒有。”以樓東升為首的商人紛紛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