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寒下了車,在羅伯特管家的帶領下走在莊園的路上,偌大的莊園之中空空蕩蕩的,無聲的寂靜與過分空曠的空間使這裡無端多了一股陰森之感,此時夜幕已然鋪開于天際,莊園中隻有最中心那座富麗堂皇的建築是亮着的,每一處都點上了燈。
“瑪恩神父,請進。”羅伯特微彎着腰,體貼地打開了大門。
客廳華美的水晶燈下的沙發之上,坐着一位富态的中年人,他的身邊是一位美麗的夫人,還有幾個孩子在身側,周邊圍着不少拿着武器的人,有冷兵器,也有铳槍。
“馬薩爾勳爵大人安好。”易寒将手放在胸前,微微躬身。
“神父,請你一定要救救我們!”
馬薩爾勳爵這幾天被折磨得夠嗆,就沒睡過一天好覺,他急切地走到神父面前,也顧不得什麼禮儀,直接抓住了他的手,求救般得看向他。
易寒微微後退了一步,不動聲色地将手抽了出來,面上帶了安撫的笑容:“勳爵,您的情況看起來不怎麼好,您可以先去休息一下,我會保證您的安全。”
“真的可以嗎?”馬薩爾勳爵的眼中帶着渴望,但也有着不安和懷疑。
“當然,請您放心。”
跟着馬薩爾勳爵來到他的房間,紅色的幔帳下是一張柔軟舒适的大床,易寒用墨水在地上畫下了陣法,手中凝聚力量,一道微亮之後恢複平靜。
馬薩爾一家五口坐在床上,看着這神奇的一幕,紛紛露出喜悅的神情,這位神父或許真的可以将他們從随時會死亡的邊緣中拯救出來。
“勳爵大人,請安心休息吧,若是這裡有任何異動,我都會過來。”易寒微微颔首,離開了房間,門外的羅伯特管家正等待着他。
“羅伯特先生,請你将莊園中所有人叫到客廳來。”
“好的,神父。”
羅伯特腳步匆匆地離去,而易寒則拿着墨水在客廳畫了一個大範圍的陣法,手中明亮的光閃過,陣法被激活。
做完這一切,他随意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了,不知道那血族還會不會在今晚再次出現。
似是想到了什麼,他擡手拍了拍睡得迷糊的蝙蝠,叫醒了他,艾裡安疑惑地看着神父,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做。
“飛遠點,如果打起來會傷到你。”
艾裡安:?!這是看不起他嗎?不過就幾個低等級的伯爵,他動動手指頭就能弄死!
他氣憤的想着,不過最後還是妥協了,讓神父知道他真實的身份似乎不太好,想着他以前說過的話,他最終下定決心,以後都瞞着自己的身份,當個普通的血族好了。
畢竟以前他好像确實幹過不少事,他有點心虛。那個……想要統治人類,并且發起聖戰算什麼檔次。站在他們的角度,好像……是有點罪大惡極了哈。
艾裡安沒有選擇飛出去,而是躲在了一個隐秘的角落之中,變回了原來的模樣,如果小神父解決不了的話,他也好幫忙兜個底。
不一會兒,客廳裡陸陸續續站滿了十幾個人,他們臉上都死氣沉沉的,像是對未來毫無所期,他們如今對活下來已經不存希望,會繼續留下來的都是不得不留着,又或許是真的缺錢,拼着命想多賺一些。
“請你們站在這個陣法之中,它會保護你們不受傷害。”
“好,多謝神父。”羅伯特還保持着身為管家的禮儀。
“切,不就是裝神弄鬼嘛,還神父,随便畫個東西來坑錢的吧。”
不知是誰在人群嘟囔了一句,聲音并不小,客廳裡的人都聽見了,仆人們小聲議論着,被管家呵斥了一聲後才漸漸安靜。
“抱歉,神父,他們就是太害怕了。”
“無事。”易寒輕輕搖了搖頭,微微阖眸靠在沙發上,左手握着十字架。
也不知等了多久,久到在陣法中的人都累得原地坐下打瞌睡,久到所有人都認為今天不會發生什麼事了,又安全度過了一天時,大門被一陣風吹了開來,那裡正站着一個高大的身影。
所有人都被這一下驚醒,易寒則睜眼,淡淡看向那個身影,他站起了身,客廳中死一般寂靜,隻有人們變得急促的呼吸聲。
“先生,請問最近莊園中發生的事都是你做的嗎?”
所有人都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神父,他在幹嘛呢,這難道不是很明顯的事嗎?而且這種危急關頭不是問這種事的時候啊喂。
那血族也被這一問弄得一懵,哪個人見到他不是害怕的要死,怎麼偏偏這個神父這麼淡定,還問這種沒頭沒腦的問題。
“哈哈哈哈,你這人倒是有意思,那就先從你下手好了。”
在一瞬間,他的手指變得尖利,一邊的人們連他的動作都沒看清,他就已經來到了神父面前,卻再也無法得以前進寸步。
他的腳下陣法隐現,周身出現了一道屏障将他圍困,并且不斷縮小,身體觸碰,發出刺耳的“滋滋”聲,不停冒着煙,從旁來看,就是他的身體在逐漸崩解,最終化為飛灰消散。
坐在陣法中的衆人被這一幕震撼,久久都沒有回過神,僵坐在那裡。
“瑪莎,我沒在做夢吧,你掐我一把。”一個女傭捅了捅身邊另一個人。
“哎呦,你可真不留情。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啊。”她摸着被掐疼的地方,還直愣愣地看着那邊的神父。
“不清楚,但我知道這位神父應該是位十分厲害的大人物。”
羅伯特管家率先回過神,滿臉敬佩與感激地走到神父身邊,幾乎喜極而泣,這種直面死亡後又絕境逢生的情緒實在太過強烈。
“仁慈的神父,世間所有譽美之詞都無法表達我此刻對你的感激。”
羅伯特恭敬地躬身俯首,執起神父的一隻手,虔誠地輕吻在他的手背上,這是信徒們最神聖的禮節,寓意着奉上自己的信仰。
躲在一邊的艾裡安:?!那老頭做什麼呢,把手給我放下,住嘴!我都沒做過的事,他憑什麼?!
易寒收回了手,垂眸平靜地看着他,眸中沒有什麼情緒,反倒平添了幾分悲憫。
“這是我的職責,将神明的福祉播撒大地,拯救深陷迷途的世人。”
羅伯特交握着雙手,閉上眼,向神明禱告,其餘的傭人們也紛紛跪在地上閉目祈禱。
一道凄厲的哭聲響起,随後就是馬薩爾勳爵的叫喊聲,易寒快步上樓,走向勳爵的房間。
門被打開,裡面的血族捂着被傷到的手轉頭,血紅的眼中滿是戾氣與陰狠。
“看來不小心闖進了一隻小羊羔……”
那血族話還沒說完,不可置信地低頭看着心髒處那個洞口,甚至連慘叫都沒有,他就化為了灰燼,一陣風過,随風飄散。
“抱歉,讓你受驚了,勳爵大人。”
“神,神父,那東西……死了嗎?”馬薩爾顫顫地詢問着。
“是的,大人盡可放心。”
得到肯定的回答,馬薩爾松了口氣,此刻身上的冷汗被風一吹,冷得他抖了抖,随即他滿臉喜悅地走到神父身邊,握住他的手。
“瑪恩神父,你可真是我的大恩人,想要什麼你盡管提。”
“勳爵大人,我确實希望您能幫我做一件事。”沒有絲毫的猶豫,易寒接着馬薩爾勳爵的話就說了下去。
他原先還十分熱絡的情緒淡了幾分下來,開始思索這位神父會開口跟他要什麼。
“我想要您籌辦一所學校,專門教授光明術法的學校。”
原本還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馬薩爾聽到這個要求,整個人都是一個大寫的問号:“啊?辦學校?”
這是什麼奇怪的要求,他還以為這位神父會要巨額的錢财或是什麼其他的,結果,就這?
“是的,這對勳爵大人您來說是隻是動動手指頭的事而已,但給您帶來的卻絕不止于明面上的聲譽,不是嗎?”
馬薩爾對上神父那雙藍色的眼眸,冷靜理智,這不像是一位不問世事,虔心侍候神明的神父,反倒更像是……那些久經商場的獵手。
“神父,您現在看上去真像是一位精明的商人。”
“那麼勳爵大人是同意了。”
“我說過,你是我的恩人,我會答應你的要求。當然,你的報酬也絕不會少。”
馬薩爾覺得如今相比于雇傭關系,他與這位瑪恩神父之間倒更像是合作關系,而對于合作夥伴适當地給予一些誠意,打好關系是在所難免的。
“勳爵大人真是一位慷慨的善人,那我就在此先代孩子們感謝大人了。”
易寒輕笑着微微颔首,離開了房間,走在房間的長廊上,一小道黑色的影子從暗處竄出,飛入了他寬大的衣袖之中。
“神父,勳爵大人他沒事吧?”羅伯特上了樓,有些緊張地詢問。
“沒事,事情已經解決了,那麼我也就先告辭了。”
“神父,您要走了嗎?現在很晚了,大人他應該很樂意你留下來的。”
“不了,我還是習慣自己的屋子。”易寒面露遺憾地微微搖頭,笑着打算下樓。
“那請您先在樓下稍等。我會替您安排馬車,不過我要先去和大人報備一聲。”羅伯特恭敬行了一禮,便走向了裡面的房間。
走下樓,客廳中的人都還在,不過他們看向神父的眼神再也沒有輕慢與不屑,反而滿是崇拜與尊敬。
“神父,您說這世上真的有神明嗎?”先前的女傭有些緊張地湊到坐在沙發上的神父身邊。
“妮娅……”
瑪莎扯了扯她的衣服,眼神不停暗示她,向一位擁有虔誠信仰的神父問這種問題,實在是有些太過冒犯了。
“沒事。神明是否存在,我的回答是,祂存在也不存在。心中信仰着的人,祂自在心間。若是不信,祂自不在。”
妮娅張了張嘴,雖然有點繞,但她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懂:“神父,你和其他的那些教廷的人都不一樣。”
曾經莊園上也來過其他教士,甚至還有主教呢,但他們在跟主人說話的時候,都是竭盡所能,想要說服他相信神明的存在,并為教廷捐贈财物。
易寒露出了一個略帶無奈的笑容:“我們所信仰的神明,或許并不一樣。”
“原來是這樣,那麼是神父你信仰的神明更強嗎,所以你才能有這麼強大的能力。”妮娅雙眸亮晶晶地看着面前溫柔的神父。
“當然不是。神明隻為信徒指明前行的道路,讓我們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潛心修行,任何人都可以擁有這種力量,關鍵在于如何運用這種力量。”
“神父,你的意思是任何人都可以學習你先前使用的那種力量嗎?”一直在旁邊默默聽着的瑪莎沒管一邊滿臉疑惑的妮娅,跨步上前。
“是。慷慨的勳爵大人願意出資幫助我成立教授如何修行的學校,你們如果有興趣的話,也可以來看看。”
“诶,啊?你們在說什麼啊?”妮娅反射弧有些長,現在都不太明白話題怎麼就發展成這樣了。
“神父,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我送您回去。”
“好,多謝羅伯特先生了。”易寒起身,跟着羅伯特先生離開。
瑪莎看着神父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視線之中,她的眸中有着堅定與野心,如果能學會那些能力,她也就不必在這裡做什麼女傭,說不定還能成為那些貴族的座上賓。
而她自然也就可以徹底擺脫那些吸血蟲,那個妄圖将她拉下深淵的家庭。
“瑪莎,你知道神父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嗎?”妮娅撓了撓頭,還是有些不明白那些話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靠神不如靠自己,那種能力我們也可以學習,明白了嗎?妮娅,你想改變自己的命運嗎?”
瑪莎将雙手放在妮娅的肩膀上,雙眸注視着她的眼睛,眼神銳利,讓妮娅縮了縮脖子。
“瑪莎,你剛剛的眼神好可怕。”
“算了,你反正也隻有賺了錢買座帶花圃的小屋子那種愚蠢的心願了。”
瑪莎冷嗤一聲,直起了身子,離開了客廳,留下還呆愣在原地琢磨自己哪裡惹對方生氣的妮娅。
易寒靜坐在馬車之上,身側放着一個袋子,裡面鼓鼓囊囊地裝着不少金币,那是馬薩爾勳爵的報酬。
“羅伯特先生,麻煩你讓車夫在這裡停下吧。”易寒微阖的眸子睜開,碧藍色的眼眸在月色下仿佛鍍上一層銀輝。
“這……既然神父要求,拉爾,停車吧。”
一聲尖利的馬鳴聲在夜色中響起,馬車倏然停了下來,夜色死一般的寂靜,隻有清冷的月色凄凄慘慘地落下。
易寒随手拿起身邊的錢袋子下了車,回頭沖着羅伯特兩人淡淡一笑:“羅伯特先生還是快點回去吧,夜色深了,路上不怎麼安全。”
層層疊疊的茂密枝葉中洩露了一絲月光,隐隐約約的,可以模糊看清神父的表情。
羅伯特默默咽了口唾沫,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神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帶了些深意,還是快些回去吧,萬一真碰上些什麼東西就不好了。
看着馬車徹底消失在視野之中,易寒才轉過身,深深地看着不遠處小鎮的方向,看來那裡應該正發生着什麼。
艾裡安從神父的衣袖中飛了出來,扇着翅膀扒拉在了他的肩膀上,也擡頭看着那裡,暗自琢磨着,也就幾個普通血族,他們那幾個應該應付的來吧,不然就枉費小神父教了他們這麼久了。
易寒腳步不停,向着小鎮的入口而去,此刻鎮中的場面像極了上次的夜晚,不過這次卻也大不相同。
*
格桑雙手執着短劍,劍上泛着微微的白光,他緊緊注視着那幾個快速移動的身影,艱難地再次擋下一次攻擊,他的胸膛劇烈起伏,不停喘着氣。
真倒黴,怎麼偏偏在神父出門的時候來了,還比一般的吸血鬼難對付,誰能想到這些血族竟然會光明正大的在鎮上進行什麼所謂的追獵,該死。
他握着劍的手又緊了緊,看向一邊并肩作戰的夥伴們,他們與他不同,并不擅長近戰,也難以應付速度極快的吸血鬼,隻有他才可能擋住他們的進攻,而釋放術法需要時間,他必須為他們争取時間。
回想起神父曾經對他的教導,他閉上了眼,調動周邊的力量,集中精力傾聽着血族移動時所産生的響動。
那個聲音在逐漸接近,快了,隻要找好時機,在尖利的指甲刺向他時,他猛地睜開眼,就是現在!
他微微側開身躲開,手中的短劍用力刺進了血族的胸膛之中,尖銳的痛呼聲響起,血族傷口處開始冒出白煙,他神情扭曲痛苦。
格桑抿了抿唇,将手中的劍又送了幾分進去,血族瞬間便化為了灰燼。
看着這一幕,格桑微微張大了嘴,還有些不可置信,他真的殺掉了一隻血族,他真的……
“喂,你這家夥發什麼呆呢?找死嗎!”
溫蒂看着呆愣在那裡,完全沒注意到靠近的另一隻血族的家夥,氣得直接大吼,因為緊張,她手中凝聚出了比平日裡更加龐大的力量,一擊便擊中了那血族的胸口。
格桑看着近在咫尺的血族在他面前化為飛灰,呼吸一滞,随後狠狠松了口氣。
“謝謝你了,溫蒂。”
“要謝之後再說,那裡還有一隻呢。”溫蒂嚴陣以待地看着對面的那隻血族。
某隻普通血族:……不是,這還打什麼,這裡的人類怎麼都這麼兇殘。惹不起,溜了溜了。
原先還緊張地等着血族的一行人看着他的身影一閃,随後就快速地往小鎮入口的方向逃去,那速度快得,生怕後面的人趕上來殺了他。
衆人:???不是,這就逃了。
“哈哈哈,他好慫啊,這就跑了,血族也就那樣嘛。”格桑指着血族逃離的方向,笑了出來。
溫蒂看不下去他這個蠢樣子,狠狠敲了一下他的腦袋:“你但凡學點書上的内容都不會說出這種話,現在給我去找戴倫先生包紮,别在這裡犯蠢。”
“哎呦,啊?”
格桑後知後覺的才感覺到手臂上的疼痛,剛剛一直沒注意到,先前被那隻血族劃傷了手臂。
他被溫蒂拉着走到了戴倫醫生在的地方,他正運用着力量幫助鎮民們治愈傷口,這次血族的襲擊還是傷到了不少人。
“格桑也受傷了,沒事吧?”戴倫醫生溫柔地查看傷口,手上凝聚力量,微微的白光籠着。
格桑感覺到傷口處有着輕微的暖意,很舒服,就像是春日裡的暖陽。
“沒事,戴倫先生,我們趕走了那幾隻血族哦。”他滿臉自豪,就差叉腰大笑,不過一隻手臂還在戴倫醫生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