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易寒洗漱完後用完早餐,他看着桌上小窩裡還在熟睡的某隻蝙蝠,戳了戳,還不醒,之前不是到了飯點就跑到他這裡來了。
看着睡得死沉的蝙蝠,他将他提了起來,晃了晃,竟然還沒醒。
“該不會是死了吧,真可惜,好不容易養一次寵物,那就隻能埋了。”
艾裡安其實隻是累了,不想理這個聒噪的人類,結果這句話一出将他一下子吓醒了,開始不停地撲騰小翅膀。
“真好,還活着呢。”
艾裡安:……把你臉上那個可惜的表情收收,我就信你說的話!
“吃早餐吧。”
易寒随意将蝙蝠往桌上一放,手往他面前一伸。艾裡安被他這态度氣得牙癢癢,毫不留情一口咬上去,洩憤似的喝着血,一直到他撐得快要喝不下才罷休。
“胃口不錯,看來我養的很好。”易寒用手指戳了戳蝙蝠圓滾滾的小肚子,引得他張口就想咬人,被他輕松躲過。
“我今天可能會有點忙,午餐就先給你備好了。”
易寒拿過一個杯子,用小刀劃開手指,鮮血逐漸裝滿了小半個杯子,他畫了個陣法,輸入些微的力量,陣法運轉,原先應該凝固的血液始終保持着新鮮的狀态。
“好了,我先走了。”他伸手按了按躺平的蝙蝠腦袋,離開了房間。
原先安靜的教堂之中此刻聚滿了人,他們的臉上都帶了幾分緊張與期許,見到神父的到來都紛紛将雙手交疊置于胸前,阖眸微低着頭,模樣虔誠。
“瑪恩神父,日安。”
“日安,很感謝大家能夠信任我,接下來我們開始測試吧。”易寒将水晶球放在了一張桌子上,自己則拉了張椅子坐在旁邊,手中拿着羊皮紙與筆。
“隻需要将手放在上面就好,誰先來?”
“我來我來!”格桑從人群的縫隙之中擠了進來,舉着小手,臉上十分興奮。
格桑将手放在水晶球之上,目光緊緊地盯着,看着沒什麼變化的水晶球,他的臉上滿是沮喪,他不會沒天賦,無法修行吧。
“神父……我,我還能跟着你修行嗎?”格桑低着頭,苦着一張臉,總覺得下一秒他就能哭出來。
一個溫柔的力道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格桑擡起頭,他對上了神父悲憫的眼神,他聽到了他溫和的聲音。
“當然,你再看看這個。”
他低頭看着水晶球,上面散發着一層淡淡的光芒,雖然微弱,但确實存在。
“太好了,我也能像神父一樣殺那些吸血鬼了!”少年的情緒總是熱烈而多變,他高興的蹦跳着,惹得周圍的鎮民們都發出笑聲。
“我可以下一個嗎,神父?我叫溫蒂,溫蒂?尤因。”
“當然。溫蒂,真是個好聽的名字。”易寒手中的羽毛筆輕動,他擡眼看向面前的少女,是昨晚的那個女孩。
“謝,謝謝神父。”溫蒂被這麼誇獎,臉上帶了幾分不好意思,将手放在水晶球上。
在接觸的一瞬間,刺眼的光芒自水晶球上發出,溫蒂也被吓了一跳,微微往後退了幾步,有些驚訝。
“神父,這是什麼情況?”溫蒂小聲詢問着。
“恭喜你溫蒂,你的天賦十分出色。”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少女臉上的喜悅掩飾不住,她終于可以保護自己的家人了,而不是像昨晚那樣,隻能被爸爸護着。
“哇,你也太厲害了,我剛才隻有那麼一點點光。”格桑興奮地湊了上來,一下拍在溫蒂肩上,吓了她一跳。
有人帶頭,人群也鬧哄哄的開始一個個測試天賦,或許是因為曾經的傳承失落,在幾百人的小鎮子中,竟然隻有十五個擁有天賦的人,其中多數是孩子,還有意料之外的戴倫醫生以及鎮上的一位酒館老闆南希。
測試完畢,原先熱鬧的教堂之中隻餘下了十六人,他們每個人的天賦不同,适合他們的修行之道也不盡相同,易寒打算與他們單獨談談,已确定最終的培養方案。
原先用來忏悔的告解室被易寒用來作他們談心的地方,隻有兩人,足夠安全,足夠私密,能夠讓人将心中無法言說的東西盡數訴說。
“格桑,我親愛的孩子,說實話,你的天賦在所有人之中是最低的。”
“我,我知道的,神父。”格桑臉上帶了幾分紅,手指有些不安地絞着。
“所以,我認為你應當修行騎士之道,将術法作為輔助,當然,這隻是我的建議。”
神父溫柔的聲音讓格桑的焦慮被安撫,他眸光一亮,“那我也可以像溫蒂那樣厲害嗎?”
“當然,隻是你們走的道路不同,各有所長。”
“好,那我就修行騎士之道。”格桑原先的失落一掃而空,他單手握拳,騎士什麼的,聽起來就很帥。
“你先别急,騎士之道修行起來異常艱苦,你先想想是否能夠接受再答應。”
“當然,我可是男子漢,怎麼可能因為那麼一點點小困難就退卻呢!”
“很好,那這個你先拿回去看看。”易寒将一本書通過小窗遞到格桑那邊。
“謝謝神父,我一定會努力的!”格桑激動地跑了出去,緊緊地抱着懷中的那本書。
“神父。”
溫蒂有幾分拘謹地坐在椅子上,不過這個微暗密閉的空間帶給了她幾分安全感。
“溫蒂,孩子,你的天賦卓越,十分适合修行術法,不過這一道可能會極其枯燥,我也會很嚴格,你願意嗎?”
“當然,神父,我十分願意。”溫蒂雖然看不到對面那人的面容,但她的眼中仍然帶着崇敬與虔誠。
“這本書你可以先帶回去修習。”
溫蒂小心翼翼地接過書本,起身打算離去,腳步卻停在了小門口,“神父,那天晚上,謝謝你救了我的父親。”
“溫蒂,神明平等地愛着世上的一切,我亦是如此。”
“我明白了。十分榮幸能夠聆聽您的教誨,神父。”溫蒂的語氣中滿是堅定,她走出了告解室。
戴倫醫生坐下,他扶了扶面上的眼鏡,說實話,他現在都對魔法的存在抱有懷疑,但昨天的那一幕實在是過于震撼人心,讓他不得不信,所以他來了,所幸他也有天賦。
“親愛的醫生,我想你應該對其他的術法并不感興趣,但我覺得,你會十分樂意修行治療的術法,這是我的建議。”
“敬愛的神父,您真是一位十分擅長洞察人心,值得尊敬的人,如你所言,确實如此。”
戴倫心中對這位神父的敬畏多了幾分,其實在這個國家之中,對于教廷的崇拜早已不在,就連各地的教堂與各個神職都隻是虛設,就差國王的一句廢除。
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有如神父這般虔誠的教徒的确十分難得,更難得的是他的能力,擁有未知且強大的能力,能夠輕易看穿他人的心思,實在是可怕。
他猜想,或許教廷的崛起指日可待,而那個關鍵人物可能就在他的面前。
“那麼你或許可以讀一讀這本書。”
戴倫拿過,手指輕點着書,裡面的内容或許會颠覆他曾經所學的,但一想到那晚的情景,他内心便升起隐秘的興奮。
直到所有的對話完畢,天色已經漸晚,晚霞的光透過教堂的窗戶灑在幹淨的地闆上,易寒出來時,大家仍然待在教堂之中,坐在長椅上讨論着自己拿到的書籍。
“嗨,神父辛苦了,現在都快晚上了,我請大家去我的酒館吃飯怎麼樣?”南希十分熱情地邀請。
“南希小姐,這裡大多都是孩子,去酒館總歸不太合适吧。”戴倫哭笑不得地扶額。
“親愛的南希小姐,多謝你的邀請,不過我應該回去了。明天也請大家按時來教堂了。”易寒輕笑着,雙手置于胸前,微微躬身。
“沒事,放心,明天我肯定來。”南希将手搭在戴倫醫生的肩膀上,“那醫生,我們去喝一杯。”
“行,瑪恩神父,那我們先走了。”
“好。”
易寒微笑着颔首,他送走了這兩位,又揮手和小朋友們告别,所有人都離開了教堂,寂靜空蕩的地方隻餘下一個人。
他松了口氣,應付這些對他來說還是有點超過了,比他在星際做研究的時候都累。
艾裡安聽門被推開的吱呀聲,立馬擡頭,扇着翅膀就撲了過去,他待在這裡都快睡一天了,也太無聊了吧,他以後不會也都要過這種生活吧,那也太恐怖了。
易寒看着扒拉在他手腕上的蝙蝠,輕笑了一聲:“是餓了嗎,怎麼這麼熱情?”
他看了眼桌上的杯子,果然已經空了,杯子比洗過的都幹淨。
艾裡安毫不客氣地咬在他的手腕上,心滿意足地飽餐一頓後,拍拍翅膀就回了自己睡覺的地方。
他看着神父像昨天一樣開始坐下書東西,想不明白他怎麼有那麼多東西可以寫。
沙沙的書寫聲讓他入眠,果然,這個比什麼都催眠,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天光大亮了,神父已經換好了衣服,全黑色的常服,純銀的十字架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着微光。
“早餐。”
艾裡安看着遞到面前的手腕,緊緊地抱住,一口咬了上去,咕嘟咕嘟吞咽着鮮血,喝完後他也沒有離開的意思,一直扒拉在神父的手上。
“趕緊回去休息吧,我要出門了。”易寒晃了晃手,蝙蝠還是牢牢地扒在他的手上。
哼,才不要,待在房間裡無聊死了,要是之後都隻能這樣,他還不如回棺材裡繼續躺着去呢。
易寒看着纏着他手腕耍無賴的蝙蝠,無奈地拉了拉衣袖好遮住手腕上那一抹黑色。
來到教堂之時,所有人都已經到齊了,易寒右手拿着一本書冊,站到了講經台之上,翻開書。
“大家日安,那麼我們開始了。”
艾裡安在近乎黑暗的環境中,耳邊是清越溫和的嗓音,實話,很好聽,但更加現實的是他聽這些跟聽天書一樣,很困。
腦袋一點一點的,他就快睡着了,而他抱着的手突然動了起來,吓得他一下就扇着翅膀飛了起來,看到周圍明亮的環境和神父微微驚詫的表情,他才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
“啊,那是什麼?!”溫蒂一向來怯怯的聲音此刻格外在教堂中不停回蕩,還帶着恐懼。
“是蝙蝠,不,是吸血鬼!”格桑站到最前面,雙手拿着一把小鐵劍,作出保護的姿勢。
“回來,别吓到大家。”易寒伸出手,聲音裡帶了幾分嚴厲。
艾裡安回過神,乖乖飛到他手上,底下的衆人看到這一幕都是滿頭問号。
“瑪恩神父,這是?”戴倫醫生看着講經台上的人,他感覺這位與他認知中的那些神職人員都不同。
“這是我的小寵物,你們可以叫他貝貝。”易寒輕笑着撫了撫他帶着細小絨毛的腦袋。
艾裡安:……誰叫這種名字啊,他的一世英名都要被這家夥給毀了!
“啊?寵,寵物?可這個是蝙蝠哎,那不就是吸血鬼嘛。”格桑收回小劍,摸了摸腦袋,面上十分不解。
“格桑,孩子,神明對于世上的一切生物都是包容的,隻有犯下錯誤的,神明才會予以懲罰。”易寒走下講經台,微微蹲身,将手放在格桑的腦袋上。
“在我眼中,現在的他并沒有做錯什麼,所以我會以一視同仁的态度對待他,明白嗎?”
格桑有些迷糊地看着神父,他好像還不太能明白神父這一長串話裡的意思,不過他還是愣愣地點了點頭。
“好孩子,你想摸摸他嗎?”他将手伸到了格桑的面前。
看着面前這隻小小的蝙蝠,格桑縮了縮手,猶豫了一下,伸手剛想摸,蝙蝠像是受驚了一般,一下子飛了起來,牢牢地挂在了神父的金色長發上。
“神父……你的頭發。”格桑看着神父腦袋上的蝙蝠,忍不住笑出了聲。抱歉,他其實不想這樣的,但真的忍不住。
“唉,這小家夥比較害羞,以後你們應該還有很多機會交朋友的。”易寒輕歎口氣,直起身,用手将蝙蝠薅下來,放到了肩膀上。
艾裡安對于剛剛小神父的提議十分抗議,憑什麼要那個小屁孩摸他,他可不是誰都可以碰的。
于是在他拿他下來的時候,狠狠一口咬在他的手指上,不過想了想,還是輕輕舔了一下,哼,他可不是心軟,隻是,隻是……他想做什麼就做了,哪裡需要那麼多理由。
戴倫鏡片後的眸光閃了一下,将這一幕盡皆收入眼中,被咬了一口,出血了,卻沒有留下任何的傷痕,這隻蝙蝠應該不簡單吧。
一直到授課結束,他還是十分在意神父的那隻蝙蝠,或者說是血族這個種族。
瑪恩神父在最開始便簡單講述了血族與人族的曆史,講解了血族的弱點與各種生物特性。
他們早已遺忘了曾經的曆史中還存在着這種能夠永生的種族,嗜血,擁有強大的能力。
隻有最近頻繁發生的吸血鬼襲擊人類的事件讓人們恐慌,教廷翻閱出了古老的書籍,告知人們,這種恐怖的生物名叫吸血鬼,以人血為食,毫無理智,生命力極其強大,害怕陽光。
但血族的存在卻無人知曉,這種強大的存在,令人聞之色變的生物,以前沒有聽聞是因為聖戰之後的沉睡,那麼現在呢,人類是否能逃離這種被支配的命運。
“戴倫先生,給,這是我媽媽做的面包。”格桑拎着一個籃子,手裡拿着一個香噴噴的面包。
“謝謝。”戴倫接過面包,但面上仍然有些心不在焉。
“嗨,戴倫,你這是怎麼了,喏,我釀的葡萄酒。”南希拿着一個酒瓶走了過來,拍了拍戴倫的肩膀。
“哇,葡萄酒哎。”格桑眼睛亮亮地看着那個酒瓶。
“小孩子不準喝酒哦。”南希敲了一下格桑的腦袋,又攬過他的肩,小聲跟他耳語:“隻給你一口,可别說出去。”
“真的,謝謝南希姐姐。”格桑壓抑着興奮的聲音,低聲說着。
“今天我就不喝了。”戴倫徑直走向了神父坐着的地方。
“诶,這家夥怎麼了?”南希撇撇嘴,然後被格桑拉了一下衣服。
“南希姐姐。”
“行了行了,就一口,偷偷喝。”南希倒了一小口酒到杯子裡。
“好的好的。”格桑捧着杯子,一口悶了葡萄酒,臉上漸漸染了一層绯紅,“真好喝!”
易寒右手拿着面包,左手逗着被放在膝上的蝙蝠,手指靈巧地躲過他尖利的小牙齒,氣的艾裡安龇牙咧嘴。
“瑪恩神父。”
“嗯?有什麼事嗎,戴倫先生?”易寒擡起頭,看向面前一臉嚴肅的戴倫。
“你先前講的,都是真的嗎?”
“當然,你有什麼疑惑嗎?或許我可以為你講解一二。”
看向神父誠摯的目光,戴倫歎了口氣,将自己的疑慮一一道出:“神父,那些曾在聖戰之後沉眠的高等階血族們是否正在蘇醒,或者說,他們都已經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