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細打量那個何家小子，身體高壯結實，至于長相......黑黢黢的看不太清楚，不過也算得上端正。

隻是這幾人臉色不太對勁，何家小子心神不甯，看着像他父母的中年夫婦則滿臉怨怼，下定不是好事嗎，難道是對雪姐兒不滿意？

東西搬下來後，媒婆笑呵呵對中年夫婦招呼道：“何家大哥大嫂，現在時辰還早，坐船坐得頭發昏，不如咱們就在這渡口稍作歇息吧。”

一番話下來無人回應，氣氛難免僵硬，中年男子歎口氣，勉強笑了下道：“就依李婆婆所言。”

男子身旁的婦人冷哼一聲要走，他伸手拽了兩下沒拉住，隻能跟着過去，沒說兩句就争執了起來。

媒婆見過的場面多了，臉上仍舊是笑盈盈的，走到江瑞旁邊用帕子扇風，小聲呸道：“一個兒子殘廢的背時鬼也敢給我臉色看，要不是為了謝媒錢，老娘才懶得搭理你。”

兒子殘廢？江瑞心裡一緊，據雪姐兒所說，何家隻有一兒一女，大女兒幾年前就已出嫁，家裡隻剩下小兒子，殘廢了的話那這個愣杵杵的黑炭是誰？？

黑炭摸着後腦勺，磨蹭到媒婆身旁，“李婆婆，要不還是算了吧，大娘好像不太樂意，而且這事也...也不......”

他不了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詞，為難地張着嘴巴，顯得更愣了。

媒婆冷笑一聲，“不什麼，不厚道？不仁義？”

黑炭不敢說話，頭埋得很低。

江瑞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麼機鋒，直覺下聘的事有貓膩，好在媒婆接下來的話解了他的疑惑。

她先是警惕地四處看了眼，見周圍沒人才叉起腰，咄咄逼人道：“何家小子，婆婆看你實誠才點撥你兩句，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時機來了你可要好好把握，否則老天爺不會再幫你。

再說了，又不是你害何家老二被船擠斷了腿，女方家發現肯定退婚，你和他是堂兄弟，身形外貌都相像，不是熟人認不出來，冒充他娶親糊弄得過去。

這事你爺奶同意，你大伯大娘更是巴不得你幫着遮掩，左右你堂弟已經廢了，能找到雪姐兒這麼賢惠能幹的媳婦照顧終生已經是福氣了，到時你兼祧兩房，繼承家産和美嬌娘，豈不美哉。”

江瑞離二人不過一米距離，将媒婆面上的引誘和黑炭的心動都看在眼裡，拳頭不自覺握起。

黑炭還有些猶豫，“可大娘看起來很不樂意。”

真是爛泥扶不上牆，做男人不狠不如去當太監，媒婆忍着心中的不耐煩繼續勸，“她要是不樂意今天就不會來了，隻是你堂弟剛出事沒幾天，她心裡有疙瘩也正常，你多體諒體諒。”

能樂意嗎，好好的兒子變殘廢，為了有人能照顧他還要出聘禮給他人做嫁衣，要是她氣都氣死了，媒婆譏诮地勾了勾嘴角，活到這把年紀她才看清，人的命都被老天爺攥在手心呢，翻騰不出去。

她不耐煩看黑炭那副窩窩囊囊的樣子，大手一揮道：“就這麼定了！那雪姐兒長得跟朵花似的，父親還是村長，靠你和你爹娘可說不到這麼好的媳婦兒，等你掌管兩家後還能再娶一個，簡直是天大的福氣。”

黑炭被她一副不要不識好歹的模樣鎮住了，期期艾艾地答應。

大家都說雪姐兒漂亮賢惠，他也想要。

媒婆得意一笑，随意安撫兩句，又警告他裝得像些别拖後腿便把人打發到一邊去了，免得在跟前礙眼，這次有兩份謝媒錢，否則她才懶得廢口水。

江瑞從頭聽到尾，煩悶地摳手心，這個世界嫁人決定了女子和哥兒下半輩子的命運，他們這樣做無疑是把雪姐兒往火坑裡推，殘廢的名義上的相公，算計她的事實上的相公，各個都想把她吃幹抹淨。

要管嗎，這是别人的事，他并不想介入，與世事糾葛每深一分便難解脫一分，但雪姐兒是他看順眼的人......

沒猶豫太久，江瑞幽幽歎氣，走到媒婆身後朝她的膝彎踢了一腳。

“啊！”媒婆猝不及防撲倒，捂着下巴哎呦哎呦叫喚，“哪個殺千刀的暗算我！！”

黑炭忙不疊跑過來，“李婆婆你沒受傷吧。”

“是誰？究竟是誰踢了我！！要老命了喂，我一把年紀的人了~~~”媒婆一邊拍地一邊哭嚎。

“剛剛你旁邊沒人啊......”

等何家人都被媒婆引過去，江瑞來到他們的聘禮旁，竹籠裡關了兩隻大白鵝，他扯開籠門把兩隻白鵝抓出來扔到了河裡。

“咯啊~~咯啊~~~”兩隻白鵝得到自由，揚起脖子高昂地叫了兩聲，劃水順河遊走了。

這個世界下聘禮必須有一對大雁或是白鵝，象征着成親雙方信守不渝，沒有白鵝他們連門都登不了。

“鵝！鵝！！”媒婆看見鵝跑了，急得扯嗓子，說不出完整話來。

中年婦人面露嫌棄，撇嘴道：“你餓了？餓也忍忍吧，把事情辦好還能短了你的嘴不成。”

什麼時候了還惦記着吃，媒婆果然都是大嘴吃四方，上不得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