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風雪愈演愈烈,夏流婆娑的眼睛被寒風吹散。
平安州是先帝最喜愛的地方之一,此刻風雪中出現的并不是黑漆漆的城牆、通紅的城門,而是排排嚴陣以待的士兵,隻需要一聲令下,便可厮殺個天昏地暗。
夏流勒住馬匹,心中忐忑。
暴雪如刀,天地皆白,紛揚的雪花如同鵝蛋大小,打在臉上生疼。
謝韶身後追随着精銳士卒,她提劍策馬獨行,赤紅衣衫宛若烈火涅槃般在風中獵獵、如旌旗燃燒;她身後的将士們各個精壯有力、身着重铠之上凝結的冰霜與血迹交織,宛如古老戰争中的神明從崇高的大殿重返人間。
謝韶居高臨下地看着前方冰原上蠢蠢欲動的敵影,眸光冷冽,仿佛能透徹萬物虛妄。
她未動,馬下雪地卻先裂。
她發絲随風漂浮,緊跟着的千軍萬馬沖破寒風踏雪而來,她卻隻一人當先,如鋒刃破風、如神祇現世。
“不勝,便無生還!”
狂風怒号也低頭,大地震顫也避讓。
她是雪夜中耀眼明亮的閃星,是天地間不滅的戰神!
見着謝韶帶着人早有預備、夏流有些恍惚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哪裡暴露了行蹤、或者說哪裡招緻來了叛徒?總不能是謝韶真的料事如神、謝韶真的如有神助、在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極端天氣之下還可分析戰局集結精銳?
跟在夏流身後的異族将士本也不是長久經得住天寒地凍的,再者就是西域天氣實在是惡劣,更何況是寸草不生的冬日,先聞将士中傳來喊聲,隻可惜風雪太大,掩蓋了許多往事;夏流沒想過自己千算萬算會失敗,也沒想過謝韶會早早的讓蘇生柏在荒石鎮的補給中動過手腳。
以至于他們的将士,此刻病發連帶着食糧不夠充裕而紛紛倒下,壓根不需要謝韶過多的将士出手,僅僅是天時地利人和的外部因素,就足以讓她們毀滅消亡。
夏流騎在馬上被風吹的七零八落,将士們開始喘息、開始哀嚎、開始宣洩的對于生命的不舍,直到——風雪交接之處,謝韶身着紅衣踏霜而來,她矯健的身姿和黑棕色烈馬成鮮明對比;夏流瞪大了眼睛。
就像看太陽那般璀璨明亮,就像看星星那般眼花缭亂,就像看月亮那本依依不舍。
她被謝韶輕松的打敗,她被謝韶斬斷要害,她被謝韶眷顧,來世再也不會走上歧路。
夏流作為首領告别人間,敵國的将士們洩氣,謝韶并不打算用沖突解決沖突,吩咐道,“把夏流公主的身軀收整好,不可有半分損失,這樣華貴的公主本不該任性妄為,或許她從一開始就走錯了,但我不會讓她繼續錯位的走上輪回之路。”
“等到來日與鄰國君主會面,把公主的屍首交付回去吧。”
為首的答應着。
風雪中謝韶握着長劍坐在馬上,鮮紅的血液像極了曼珠沙華開過的冥河之路,不知為何,謝韶總覺得眼下的場景似乎在哪裡見過,她手腳被凍得冰冷;嫣閱見狀把她擁入懷中,柔聲道,“一切都結束了。”
謝韶搖頭。
“謝妙言的屍體還沒有找到。”
“她借着夏流公主的兵隊肆意妄為,現在不知又往何處去了。”
“或許,已經潛藏在了平安州中,阿閱,一定要仔細排查過往人口才是。”
夜幕低垂夜色昏暗,被凍成冰坨的屍體海中竄出個小小身影;謝妙言利落的砍掉自己被凍黑了的腳趾頭,轉身踏向平安州周圍的村落;她舉步維艱,在蒼茫暴雪中艱難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