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坐着一個身穿淺藍色家居服的女人,三十歲上下的模樣,長發用簪子松松挽起,相貌和展熠略有相似,隻是更顯得冷淡嚴肅。她低頭按了按眉心,“你安靜一點,每次回家都像土匪。”
她站起身,目光落在明歌身上,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這位就是你的同學吧?”
明歌挺直腰背,兩手緊緊貼在腿邊,認真嚴肅道:“小姨……不不不,老師好!”
她一出口就是嘴瓢,臉上的表情瞬間變成了一副想死的驚恐,展熠頓時笑出了聲。
展歡微微愣了下,忍俊不禁道:“都行,随你開心。”
一下午上兩個人的課顯然不現實,展熠被趕進房間自學,展歡帶着明歌走到書房,讓她坐下。
她語氣溫和道:“我聽展熠說起過你的問題,這很常見,你不用緊張,不是太大的問題。先做道題看看吧。”
明歌深吸口氣,機會都到眼前了當然要抓住,她強行屏蔽掉雜念,低頭拿出筆來。
展歡靜靜在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她。明歌做題很謹慎,往往要讀兩遍題,将條件都列出來才會開始嘗試,解題過程列了半頁,展歡摸了摸下巴。
人的性格體現在多處細節上,可以看得出來,明歌的性格過于謹慎小心,每一個步驟都要反複确認,這不是缺點,但太過死闆,也容易造成時間不足的問題。
她依次做完理化生,展歡思索着,又拿出一套數學題讓她嘗試,一個小時下來,展歡心中就有數了,點了點頭,從書架上拿出一本筆記和一疊複印出來的資料例題:“我大概有想法了。你的記憶力不錯,但應該是死記硬背,生物和化學需要背的确實多,但沒有方法很容易混淆學名;數學上的空間想象力太差,輔助線隻能想到書上的幾種,沒有過這方面的訓練嗎?還有物理……”
她耐心地一句句講解,明歌正襟危坐,每聽一句,都覺得眼前明亮了幾分。一直困擾她的迷霧仿佛散了許多,明歌不住點頭,用手機将每句都錄了下來。
這一套過程下來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外面天色漸晚,展歡拿起杯子抿了口水,道:“就先到這裡,你需要重新打基礎,改變一下過去的思維,慢慢消化,不急。對了,盡量把你的補課班退了吧,那種速成模闆隻會讓你的問題更嚴重。”
明歌連連點頭,心情激蕩,認認真真道:“謝謝老師!”
展歡輕輕笑了下,道:“好了,快去吧,讓展熠送你回家。天黑了,路上小心。”
明歌隻覺得不知道怎麼感謝才好,她闆闆正正鞠了個躬,用力抿着唇壓下心中感動和激動的酸澀,道:“老師放心吧,謝謝老師。”
展歡見她似乎激動得謝起來就要沒完了,笑了下,率先起身走出去,“過來吧。”
她在展熠門前站定,敲了敲門,片刻沒有回應,眉頭一皺,輕聲道:“這死小子,估計又在打遊戲了。”
她将門一推,隻見寬敞的房間陽台上擺着一套巨大的電競椅,展熠帶着全息頭盔懶洋洋躺靠着,似乎是聽見了動靜,他手忙腳亂地暫停,卸下設備,回頭問:“到點了?”
展歡冷道:“展熠,有客人在,你太失禮了。”
展熠從椅子上彈起來,笑眯眯道:“自己人,緊張什麼。那我送她回家啦。”
展歡冷哼一聲:“滾蛋。”
展熠靈活地竄過來拉起明歌,揮了揮手就拉開門走了,等電梯時問道:“怎麼樣?有收獲嗎?”
明歌連連點頭:“很厲害,真的。好像我沒做什麼就被直接看透了。”
展熠笑道:“這說明你也很聰明嘛,能聽懂就好,以後壓力也就沒那麼大了。”
已經臨近九點,展熠說劉叔已經下班了,幹脆打了輛車送她回去。明歌和他揮手道别,拉開門的時候,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展熠單手插兜,笑眯眯望着她,見她回頭看過來,立刻伸出手,雙手舉起晃啊晃,整個人像棵随風飄揚的小草。
瞎搞怪。明歌笑出聲來,也沖他揮手:“快回家吧,不早了。”
她想,不管未來結果如何,她都不會忘記今天這一刻的展熠的。
展熠到家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展歡敷了面膜,慢條斯理地坐在桌前看書,聽見動靜頭也不擡一下:“舍得回來了,大情種?”
展熠靈活地遊到她身後,又是按肩又是捶背:“我就說她很厲害,信了吧?”
展歡不耐煩地推開他的手:“谄媚。你可記住了,現在不準早戀,人家姑娘不像你,耽誤不起。”
展熠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懶洋洋向後一靠,整個人都在緩慢融化:“哎呦累死了……放心吧,我才不會現在送上門去讓她為難呢。”
展歡冷哼一聲,道:“那就好,以後你也學學人家,多乖的女孩子,不像你,說你一句頂我三句。”
展熠據理力争:“學術不就是在争辯中得出真理嘛!”
展歡瞥他一眼:“你?你那叫學術?頂多是小學生詭辯,強詞奪理,吵得我頭疼。你自己想想你那些話有正經邏輯嗎?”
展熠絲滑地轉移話題:“咳,不提這個,明歌的問題不大吧?”
展歡輕輕點頭,道:“她是聰明孩子,比你聰明,隻是基礎沒打好。”
不用展熠說,她都能看出明歌的家庭條件不是很好,所擁有的教育資源匮乏,從小到大就形成了僵硬的思維模式,隻會死讀書套模闆,視野也極其有限。明歌雖然聰明機靈,但畢竟不是什麼天賦異禀的學生。
展歡忽然問:“你是真喜歡她?能堅持多久,一個學期的長度能有嗎?”
“我是什麼見異思遷的人嗎?沒有吧!”展熠為自己叫屈:“而且,不管以後怎麼樣,我現在很喜歡她,想為她做點事,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