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天贶!!!
南疆戰場的紅羅刹。
杏林傳奇的外傷聖手。
老首座念念不忘的絕世天才。
就是他???
活的???
這麼年輕???
身形相貌,還一等一的好???
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啊!
梁晏哐哐拿頭撞門,無論如何不敢相信——傳說中的人物,居然神乎其神,降臨皇宮大内,麒麟殿。
難怪章大人這麼快就能出去溜達。
他還以為自己醫術突然精進,沒想到背後,有個捉刀的謝天贶。
殿下好人呐,這麼快就發善心讓他進來,瞻仰杏林聖手的風采。
一時間,梁晏悲喜交加,興奮又喪氣,感激又自卑,深一腳淺一腳,一路肅正衣冠,斂容正色,朝謝天贶走過去。
“在下梁晏。”
他躬身揖手,自報家門,然而話到一半,瞥到床上赤條條、藍幽幽的“章栽月”,一下子腿軟,跌了個屁股蹲。
“章——章——”
舌頭打結,梁晏當場抖成篩子。
天爺哎,章大人?
怎麼是章大人?
外頭,外頭那個章大人又是怎麼回事?
不不不,這個章大人身上沒窟窿!
梁晏魂不附體,無助得像個孩子,眼淚汪汪都快哭出來了,謝天贶才分神注意到他。
于是銀針翻飛,再用藥水一抹,撩丸瞬間露出真容。
梁晏一看,屍山血海的壓迫感再度襲來,腿更軟,心更慌,撐着手肘就往後挪。
謝天贶瞄到,沒工夫管他。
施針将毒性壓制,再略微刺激,撩丸彈開眼皮,露出一雙猩紅瞳仁。
肩、臂、手、腰、腿、腳,撩丸一一嘗試,但除了眼耳口鼻格外靈敏之外,一處都使不動。
“你對我做了什麼?”
他嘶吼,目眦欲裂,但喉嚨隻送出些許氣音,根本算不得人語。
謝天贶不應,擡起撩丸腦袋。
先探枕骨。
“幼時使用襁褓固定,枕骨扁平。”謝天贶面無表情陳述。
再捏颌骨。
“飲□□細,颌骨窄。”
撬開嘴,觀察牙齒。
“食甘而漱不勤,複用金箔補齲。”
提起右腿,測量長度。
“體長過六尺,股骨一尺六寸。”
頓了頓,謝天贶總結:
“生于燕河以北,富貴之家,十七歲之前,衣食無憂。”
此言一出,撩丸瞳孔大震。
謝天贶淡淡一笑:“面白、牙龈邊緣初現藍黑線條。”
俯身捏開嘴巴,輕輕扇風,屏息聞嗅。
“口泛苦澀銅鐵味。”
他小作總結:“是以,常居之所,有巨量鉛粉。”
“脂粉鋪?藥鋪?書畫院?制瓷坊?皇陵地宮?廟宇宮觀?煉丹房?”
有機會接觸鉛粉的地方,謝天贶一個一個地問,細細觀察撩丸反應。
進行到這一步,撩丸已經意識到他在做什麼,眼睛嘴巴通通閉緊,什麼信息都不給。
這樣的情況,謝天贶見得太多了,他并不在乎,轉而繞行,觀察足底。
“足泛紅斑、脫屑,濕藓反複未愈,可見生活環境潮濕封閉,排除藥鋪、書畫院、制瓷坊、煉丹房。”
“裡衣外衣,都沒有香氣。”謝天贶不疾不徐:“再排除一個脂粉鋪。”
“接下來。”謝天贶指尖滑出一柄銀色小刀。
泛着冷光的刀刃,慢慢在撩丸右胸遊走,像是一條冷冰冰吐信的蛇,随時暴起咬人,卻遲遲不下口。
謝天贶深知,這樣的心理重壓,比直接下刀更摧殘人心,一柄刀被體溫暖熱,便換一柄繼續。
撩丸閉眼裝死,但是身體非常誠實,該有的顫抖瑟縮,半點不少。
此情此情,一點點看呆了梁晏。
兇殘如惡鬼的灰袍男,大将軍都敢怒不敢言的灰袍男,那麼不可一世,猖狂放肆,在謝天贶手底下,居然如同待宰羔羊,毫無還手之力,任他擺布。
這就是傳聞中,一手長槍,一手銀針,令南疆蠻人聞風喪膽的紅羅刹!
這就是招惹虎守林的下場!
太可怕了。
治得好章大人的刺傷,能讓一個重傷卧床的人,頃刻起身,自由行走,這是何等恐怖的醫術。
轉頭,又能力擒高手,有條不紊,抽絲剝繭,輕而易舉得到想要的情報。
有這一手,難怪一個謝天贶,就能扭轉乾坤,力挽南疆戰場頹勢,六年滅六國,打得蠻人滿地找牙。
凝望謝天贶一舉一動,梁晏隻覺得他半神半魔,徹徹底底,超出他想象,不敢接近,難以逼視。
就在他歎為觀止,心緒洶湧的這一刻,謝天贶像是戲弄夠了,突然收回銀刀,以看不見的速度連施幾針,撩丸就身不由已睜開眼,被迫對視。
遇刺同時,謝天贶挑出銀刀,食指一壓,刀刃瞬間破開撩丸皮肉。
活剖?梁晏吓得扭頭不敢看:好殘忍的手段,還逼人家親眼看。
雖然害怕,但梁晏還是忍不住想看,轉頭一看,藍色鮮血,已經拉出許多血線。
“别緊張。”
謝天贶手下不停,一層一層破開皮肉。
“隻是拆開看看,會給你縫好,也會放你走。”
他語聲從容,慢條斯理中,滿是頂尖醫者的說服力。
撩丸無力掙紮,眼睜睜看着謝天贶翻到他胃袋,扯出,劃破,拿刀翻挑……
酸腐的惡臭,霎時沖入鼻腔。
劇痛滿眼全身,頂破頭皮。
撩丸渾身扭曲,霎時不成人形。
親看目睹自己被活解的恐懼,遠比□□被拆解本身,恐怖無數……
“嘔!“
梁晏瞬間嘔出晚膳。
謝天贶渾然無覺,挑着撩丸的腹中腌臜,找尋有用線索,同時放入一些,有趣的東西。
他不是什麼生性惡毒的人,并不樂在其中,不喜歡玩弄血腥。
但是這群灰隼敢動他的姚四,就要承受他的怒火。
更何況,也是因為他們陰謀刺殺,步步緊逼,逼得他不得不用蠱蟲續命,徹底斷送了他和姚令喜的未來。
他才剛剛鼓起勇氣,确認要同她在一起,轉瞬之間,一切灰飛煙滅,他再也不能兌現諾言,伴她一世。
這叫他怎能不恨,怎能不狠。
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