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反複高熱未得醫治,或許可能,隻是驸馬這般……”府醫面露難色。
“罷了,我知曉了。”見府醫如此,薛蘊容心下煩亂,躁色郁郁,“那便好好調理吧。”
生平第一次,她看不明白越承昀要做什麼。一個自負之人會在一夕之間轉變嗎,想必是不會的。
想着,心情愈發煩躁。
罷了,等自己見了父皇回來,他肯定又會變回先前的樣子。
十二月離開建康時,父皇又犯了咳疾,如今開春天暖,不知道咳疾好了沒有。還有阿弟,不知他有沒有在銜青的看顧下養身健體。
想到遠在建康的親人,薛蘊容心中難耐,恨不得生出翅膀,立刻飛回去。
眼下吳州并無他事,索性明日就啟程。
剛過卯正二刻,府内鮮有人聲,松聞跟着越承昀,站在前往清晖院的夾道上。
松聞一直覺得,總是把家族重任往自己肩上攬的公子實在太累了,這麼多年鮮有笑容,隻有最初與公主成婚時才松泛了些。若說這個院子裡誰最盼着二人重修于好,那便是他了。
今日一早公子便起身欲尋公主,松聞自然樂得奉陪。
腳步聲傳來,一個端着漆盒與木匣的女使走上夾道。
女使見越承昀站在此處,連忙行禮。
“這是什麼?”越承昀看着托盤,心生好奇,“殿下令你們采買的物件?”
“回禀驸馬,這是宣平侯送來的,說是與永嘉郡主贈與殿下的,昨日殿下匆匆離園,忘記帶走了。”見驸馬沒有繼續問下去的意思,便繼續朝清晖院走去。
鄭钰,鄭钰!
松聞看着自家公子臉色突然發白,心下一驚,以為他身體不适。
“松聞,我真的與鄭钰很像嗎?”艱難吐出這幾個字。
宣平侯鄭钰,出身荥陽鄭氏。鄭父為家中第三子,懷正五年戰死,彼時鄭钰不過三歲,沒多久鄭夫人也病逝。景元帝便将鄭钰接入宮中撫養,幾乎視作親子。
鄭钰與薛蘊容十餘年的親近相伴不是假的,想到前世鄭钰對他的挑釁言語,越承昀心口發澀。他不得不承認,在鄭钰面前,他的自卑無所遁逃。
“什,什麼?”松聞訝然,公子曾經從不過問宣平侯的事。
還未整理好思緒,他忽然想到懷正十六年公子中榜遊街時,衆人的議論。
“這便是新科探花,聽說還是寒門出身?”
“是啊,陛下言明不拘出身,任人唯賢。這不,特授他太常博士一職,入了太常寺呢。”
“不過細看,探花郎神韻上怎麼與鄭小侯爺有幾分相似,果然有才之人都是一般俊呐。”
……
松聞努力回想宣平侯的模樣,又仔細看了看越承昀:“公子與他五官并無相類之處,隻是面無表情時神韻乍一看有些像。其實冷臉都差不多,公主不也……”一頓,發覺自己說錯話,急忙改口,“公子笑起來就全然不一樣了。”
見越承昀怔愣失神,松聞索性把心裡話倒豆子似的倒了出來:“公子現下既已看開,不再受困于往日之思,那麼與公主長久這般也不是辦法。不如棄了冷面,憑小侯爺如何,他才是外人。”
是,多年相伴又如何,如今和阿容名正言順在一起的仍是自己。
還有機會,當務之急是先見到阿容!
“松聞,你去追上剛剛的女使!”越承昀語氣急切,“就說我剛好要去尋殿下,物件交給我吧。”
秋眠推開門時,看見越承昀正立在院中,心裡一驚。
昨日驸馬的反常她已然聽說,如今又是鬧哪一出。
一邊想着,一邊快步走出:“驸馬這麼早來是……”
屋内的聲音卻先她一步響起:“秋眠,我忽然想起,前些日子我尋來的梨膏你記得裝上,我聽人說能止咳疾,想必父皇能用上。”
“殿下是要出門?”
秋眠面色讪讪。
因着臨行決定匆忙,加上與驸馬關系緊張,公主今日啟程一事還未來得及告知驸馬。
是要回建康。越承昀從秋眠的神情已看出了答案。
來不及多想,他快步繞過秋眠,一把掀起竹簾。
眼見着驸馬邁入内室,秋眠有些急,摸不清驸馬意圖,擔心二人又作争執。正欲追上,卻聽見一旁一直沒說話的松聞突然低呼阻攔:“秋眠姐姐,這是永嘉郡主送來的禮物。”
内室一片靜谧,掀起竹簾帶進來一陣風,吹動了書案上的紙頁,有幾張被卷落在地。
越承昀視線凝着面前撿拾紙頁的女郎,呼吸急促,呼出的熱氣幾乎迷了眼。
若是任她一人回建康,豈不是又走了前世老路。
薛蘊容自然聽到了身後的動靜,隻是無暇顧及,以為是秋眠便沒有在意。
可直到撿完紙起身也沒聽見秋眠說話,正疑惑着,身後傳來低沉的嗓音。
“阿容,你回建康能不能帶上我?”
見她轉過身,想起松聞的提醒,越承昀嘴角牽了牽,竭力扯起一抹笑。
“我也許久未見陛下了,我想與你一同回建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