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韫?”
面前的男子有一雙如天空般蔚藍的眼睛,他抱着手,看向謝家夫婦。
謝韫打量着他,這人勉強稱得上仙風道骨,可行事上恣意妄為,我行我素,連謝侯家都不放在眼裡。
修界人向來如此麼?
那男子似能讀懂他的心聲,轉而開口:“與其在這猜測,同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似被蠱惑般,鬼使神差點了頭。
于是,他拜入了昆侖關,成為白澤唯一的弟子。
“你父母為你取的名字還行。玉韫于石,深藏若虛,不過瞧着你倒是往反了長。既如此,我便重新為你取名,浮玉可好?”
“浮玉?”他略微蹙着眉,仰頭道:“師傅,修界一直是這樣嗎?”
“嗯?”白澤懶懶問他。
謝韫轉過頭,殿外漫天風雪,依稀可見不遠處雪山連綿,這裡人迹罕至。謝浮玉時常會産生錯覺,似乎整個昆侖關隻有自己與師傅兩人。
“隻有昆侖關是終年積雪的,你今日的功練了沒?”
謝浮玉眨眼,“這就去練。”
人在這裡,連歲月都是模糊的。
于是等到謝浮玉反應過來時,他在這裡度過了幾十年,人間幾十年滄海桑田,可他的模樣還是那般。
他無意間瞥見銅鏡中自己的樣貌,後知後覺意識到,他有多久沒回家了?
于是某日,他說他想回家看看。向來神色恹恹的白澤意味深長般看了他一眼,終是歎了口氣。
他不知道白澤為何要歎氣。
可下一刻,白澤又恢複了正常,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語調,“去吧。”
後來呢?
視線愈來愈模糊,後面的事情怎麼也想不起來。
前面有一絲微光,謝浮玉奮力跑去,想要抓住那縷光亮,于是視野開闊了。
再醒來時,映入視野的是陸含璋,他眼下青黑,此刻瞧見謝浮玉睜開眼,激動之餘卻不敢大聲,隻伏在他耳畔輕語,“師尊,您醒了?”
謝浮玉微微皺着眉,他還沒反映過來,下意識道:“這是哪?”
陸含璋遞了杯水,謝浮玉接過水飲了一口,陸含璋在這間隙開口:“師尊,您喝了那湯後便昏了過去,我找來了竹西宗的弟子,他們也說不清楚您為何會昏迷,隻說您喝的湯不是安神湯,是忘情湯,但那忘情湯隻不過起到個增強記憶的作用。”
“還好,您終于醒了。”陸含璋瞧着似松了口氣。
謝浮玉緩緩開口:“那我,昏迷了多久?”
“三日。”陸含璋關切道。
謝浮玉擡眼,陸含璋适時接話,“竹西宗的四時清味已經制作出來分發下去,方才宗主身邊的弟子過來告知我們,此行所采購的一切藥材都已打包好,待您醒後清點一番,我們便可以回去了。”
謝浮玉愣了愣,陸含璋看他心不在焉,關心道:“師尊?”
“嗯?”謝浮玉應道。
“您,怎麼了?是做噩夢了麼?”陸含璋問他。
謝浮玉搖搖頭,對上陸含璋的視線,有那麼一瞬間,他竟想起了夢裡的孩子。
“含璋,你們先回去吧。”謝浮玉淡淡開口。
“師尊?”陸含璋不解,他皺了皺眉,一隻手虛虛握拳,“那您去哪?”
謝浮玉扯了扯嘴角,“我回一趟昆侖關。”
“我陪師尊一起。”陸含璋堅定道。
謝浮玉靜了瞬,無奈道:“含璋,這次不是曆練,你不需跟着。”
“可我擔心師尊。”陸含璋立刻接話,他的眼神寫滿了不容拒絕,謝浮玉對上他琉璃似的眸子,那雙眸子充斥着懇求,若他膽敢說出不字,它便會流出晶瑩剔透的淚水。
謝浮玉終是歎了口氣,“好。”
*
宗内的空地圍了一圈弟子,謝浮玉瞧見文竹在一旁,走過去向她道謝。
文竹擺手,“長老不必多謝,這是我該做的。”
謝浮玉點點頭,指向那處人群,問道:“他們在作甚?”
文竹順着他的方向瞧去,她垂下眼,“比試。”
“比試?”謝浮玉忽地想起了什麼,“傅聞影的傷好了?”
文竹點頭,“嗯,好得差不多了,所以聽笙才要求今日比試。”
“刺激啊,怎麼你們也來吃瓜了?”
“不知道啊,我聽說這邊有決鬥就過來看了,話說擔架應該都備好了吧?”
圍觀的弟子叽叽喳喳讨論着,人群裡,淩峰一眼就看見了謝浮玉,忙向謝浮玉揮手,“長老!望舒長老!我們在這裡還有空位,要不要來看啊?”
謝浮玉朝他擺了擺手,腳一蹬,攀上枝桠,就着那節樹枝靠在樹幹上,高處的視野開闊不少,他一眼便看見了位于人群中心的傅聞影和傅聽笙。
淩峰目瞪口呆瞧着謝浮玉的一通操作,半晌才讷讷朝身旁的白石開口,“白石,你說咱們要不也學望舒長老那樣?”
白石循着視線看去,又默默轉回頭來,他揉了揉淩峰的頭,語氣中滿是寵溺,“行了,這裡就那一棵樹,下次吧。”
而此時,傅聞影并無心聽周遭的弟子在議論什麼,他看着面前的親人,“聽笙,我不想傷害你。”
傅聽笙充耳不聞,“我說了,我一定要和你有個了斷。”
傅聽笙定定望着他,終于叫出那個稱呼,“哥,若不和你打,我下了黃泉也沒有顔面見我爹娘。”
少女提着劍,可聲音在微微顫抖,“我忘不了他們死在我面前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