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顯重視,她今天特意穿了條米色長裙,化了淡妝,大卷長發披散在肩頭,嬌俏又靈動。往前躬身時,得不到束縛的頭發滑落,露出一截纖瘦的腰肢。
溫延抱臂安靜看着,瞧見這一幕轉瞬落下眼皮。
“姐。”溫澍大大咧咧地在門外探出一顆腦袋,“爺爺問你今天要不要喝點兒紅酒?”
陳嘉玉回頭:“都可以。”
剛說完,不聽使喚的發絲再度垂落,她手裡有泡沫,隻能勉強保持着姿勢趕緊結束。
溫澍正好看到這一幕。
又觑了觑溫延,見他看到陳嘉玉騰不開手收拾頭發,也依舊無動于衷的模樣,忍不住心下嘀咕。
那結婚證該不會是假的吧?
兩人真是夫妻嗎?
溫澍走前還在質疑這兩件事的真實性,然而下一秒,在他看不到的角落,漠不關心的溫延倏地上前,按住了陳嘉玉肩頭即将順勢朝前滑的長發。
陳嘉玉一怔,眨了下眼正準備說話。
透過鏡子看清她表情的溫延提醒:“我幫你。”
說着話,他動作不輕不重地幫陳嘉玉撥弄着頭發,青絲握在指間,還有幾縷貼着她脖子落在身前。
随後伸出手指勾住,往回攏時,不經意蹭過她皮膚。
脖子湧上一陣溫熱觸碰,有一點點癢。
陳嘉玉條件反射的咽了下喉嚨,猝然擡頭,鏡面映出兩人的動作尤為親密,一前一後依偎站着,她的上半身低俯,溫延的手放在她脖頸處。
從這角度看過去,她像是被後背式擁抱在懷裡。
但陳嘉玉到底長期深受各類十八禁小說狂熱愛好者許嚴靈的荼毒,眼前畫面實在很難不想入非非。
這可不就是強制文學的标配姿勢嗎!
“……”陳嘉玉閉了閉眼摒棄雜念,三下五除二沖幹淨手,趕緊低頭讓開位置,“我好了。”
說完,身子一偏從溫延與水池之間溜了出去。
與此同時滑走的,還有被溫延束在掌心的頭發,随着她的離開,也輕飄飄地穿過他的指間消失。
柔軟而冰涼的觸感仿佛多停留片刻,溫延垂眸看着手指細微地蜷了下,輕蹭指腹。
随後,他心不在焉地移開眼。
……
回到餐廳,陳嘉玉喝了半杯水,才徹底清除了不久前腦海中那個頗為放肆的念頭。
剛放下水杯,她對上溫澍懷着疑惑的眼神。
溫老爺子喊她說話,陳嘉玉跟着走到廊下,神情總是帶着笑:“爺爺,怎麼了?”
“小玉啊,我問你一件事,你不準騙我。”老爺子看她兩眼,搓搓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陳嘉玉不明就裡:“您說。”
“跟小延突然領證是你自願的嗎?”
“……?”陳嘉玉還以為是自己聽錯。
見她愣住,好半晌沒反應,老爺子愁眉不展道:“也不清楚你們到底什麼情況,但溫家絕對不幹那種傷風敗俗的事情,如果你真是被他逼的……”
這得是給溫延上了多少層反向濾鏡啊。
“爺爺。”陳嘉玉哭笑不得,“您别胡思亂想,我們是彼此願意才走的程序。”
老爺子頓了頓:“沒有騙我?”
陳嘉玉答得極為認真:“沒有,我騙您做什麼。”
哄着他半信半疑地不再多問,陳嘉玉以為這事兒便到此為止,不料因為洗手池那點難以啟齒的妄念,席間面對溫延的時候,她總有種被看透一切的羞恥。
導緻接過他遞的湯,嘴皮秃噜說了句“謝謝您”。
刹那間,餐桌主位與對面唰地一下,橫空投射來兩道遲疑與不出所料的目光。
陳嘉玉很輕的噎了瞬,決定稍作挽救,卻看到不算寬敞的餘光裡,溫延狀似完全沒感受到這氣氛,從容地抽了紙巾,折疊兩下,擦掉濺到她手背的湯汁。
他低聲叮囑:“燙,小心點。”
陳嘉玉停頓了下,低低嗯了一聲。
一頓飯吃得驚心動魄,結束後,她總算明白上次分别前,溫延的那句做好準備是什麼意思。
老爺子去年年初因為身體原因動過手術,聽韓教授閑談聊起,當時他進搶救室的最後一句話,都還在擔心如果他熬不過去,溫延孑然一身該怎麼辦。
他對溫延的疼愛裡,夾雜了濃厚的彌補與愧疚。
老爺子是多精明一人,他們現在貿然領證,自然也會控制不住地認定一切源頭都是他。
畢竟介紹接觸對象是一回事,毫無感情基礎,用一張結婚證将兩人捆綁在一起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面上不顯,但恐怕心裡七彎八繞已經聯想到,因為他毀了溫延與陳嘉玉兩個人。
而溫延是最不希望他多想的人。
陳嘉玉從來沒感受過這樣雙向奔赴的親情,所以在兩人離開時,老爺子挽留他們在家住一晚。
沉默兩秒,她偏頭看溫延:“如果明早從這邊去學校的話,開車需要多久?”
溫延凝眸定定回視了一會兒,喉結上下滑動:“我讓司機提前半小時過來。”
聽出兩人意思,溫老爺子頓時喜笑顔開,讓姜姨安排人去收拾房間。換完嶄新的床單被套,老爺子催溫延帶陳嘉玉上樓看看還缺不缺東西。
二樓共有六個房間,三間卧室分别住着他們三兄弟,還有書房、健身房以及起居室。
樓梯口将走廊一分為二,溫延房間在右手邊。
推開門,屋子裡的陳設與别墅整體風格并不相似,偏現代簡約,格外幹淨明快。
整體黑白灰三種色調搭配得很好,低斂簡單。
隻是一絲不苟的環境完全沒有生活痕迹,冷冰冰的,與溫延身上的氣味大相徑庭,内外反差尤為明顯,這讓陳嘉玉莫名有種進退失據的憋悶感。
沒多久,溫延跟着走了進來。
陳嘉玉收回打量的目光,瞧見他手裡那條胭脂色真絲睡衣,随口問:“這是?”
“家裡沒有女人衣服,這是我母親沒穿過的。”溫延頓了頓,“介意的話,我現在讓人去買。”
陳嘉玉了然點頭,接過來:“沒這麼講究。”
剛才答應老爺子倒是利落爽快,眼下回了房,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今晚他們得同床共枕。
陳嘉玉有些不自在,都沒好意思往溫延身上多看,故作平靜地問:“你晚上一般睡哪邊?”
“我都可以。”溫延的視線落在床上,安靜須臾,漫不經心地問,“确定今晚住這兒?”
嗯?
那不然呢?
陳嘉玉向他投以一瞥,見他看着床,還捏在手裡的布料在這瞬間仿佛預示着什麼,突然腦子一熱,到嘴邊的話未經思考便問了出來:“難道有避孕套?”
溫延被問的稍怔,眉心微蹙,轉頭觀察她臉上一閃而過的羞赧,很正人君子地跟着思考:“你想做?”
“我……”陳嘉玉屏了屏呼吸。
不清楚話頭怎麼又抛回到了她的手裡,但看溫延始終坦坦然然的,陳嘉玉強忍尴尬,清了兩下嗓子:“反正早晚的事,而且這也算夫妻義務,我都可以。”
“行,我知道了。”誤打誤撞地商量好這個沒辦法宣之于口的問題,溫延又言歸正傳,“如果不想住這邊也不要勉強,現在反悔,我還有時間送你回學校。”
他乍然提起這茬,再聯系前面那句話。
陳嘉玉反應過來,頓時如芒在背。
尤其還是跟一個成年男人在這方面會錯意,鋪天蓋地的窘意令她一口氣湧到了嗓子眼。
真的好尴尬。
腳趾似乎已經摳出了一棟新的西山别苑。
過了好久,她才低着頭甕聲甕氣地答非所問:“剛才吃飯前,爺爺找我聊了幾句話。”
溫延耐心十足:“嗯?”
“爺爺問我結婚是不是自願。”陳嘉玉忽地擡起眼簾看了看他,表情委婉,“今天這個情況,咱們再不留下來一起睡的話,他恐怕真會以為你是強買強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