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玉的手被握住,兩人之間的距離也同時被拉近,一縷極淡的木質香與苦橙味頃刻間迎面撲來。
溫暖内斂的後調氣息令人感覺平穩又安心,就像溫延這個人一樣,陳嘉玉的心跳漏了一拍。
握住她的那隻手很大,與陳嘉玉的柔軟小巧不同,無論是幹燥的掌心還是修長的指節,都充滿力量感。
陳嘉玉不着痕迹地看過去一眼,溫延的手指彎曲壓在她手背,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色。
甲面有明顯的月牙,用老話來講是身體很健康。
這是她第一次跟男人牽手。
跟她領證剛剛一周的新婚丈夫。
一瞬間,陳嘉玉的腦海裡閃現出很多念頭,類如要不要先假裝害羞一陣,但盯着他的手看了十來秒。
很快打消了這個未嘗試就破産的想法。
陳嘉玉僵滞的指尖輕輕動了兩下,自然放松,随後非常自覺地反握回去,注意力開始向别處轉移。
隻是在她未曾察覺的身側,溫延感受到兩人虛虛貼合的掌心,鼻息短暫地停了停。
周末休息日。
各家線下門店的客流量很大,圍棋店在商場第五層,電梯與直梯跟前擠滿了密密麻麻的身影,人頭攢動。
陳嘉玉跟在溫延旁邊,正琢磨去哪邊等待,接着手腕被一股不容置喙的力氣引領着她向左轉。
溫延淡聲解釋:“我們走員工通道。”
話音落,另一邊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側頭看了過來,好奇:“這位小姐是?”
溫延坦然介紹:“我太太。”
陳嘉玉瞄了他一眼,中年男人的眼裡流露出不可思議的驚訝,笑着說:“原來是溫太太。我姓方,是國貿大廳經理,您以後有任何方面的需求,都可以直接聯系我。”
在陌生人面前陳嘉玉一向穩得住。
她維持着落落大方的笑容與對方打了招呼,心裡卻嘀咕着國貿與溫家的關系。
男人很有分寸地沒再寒暄,直到抵達五樓,一行保镖跟在兩人身後,陳嘉玉才慢慢往溫延身邊靠了兩步:“國貿也是你家的産業嗎?”
“不在奧萊名下,但我是股東。”溫延簡明扼要地同她講了幾句,“算是我表哥的私人産業。”
陳嘉玉眨眼:“你表哥,達境的孟總嗎?”
“嗯?”溫延的步子倏然停頓了半秒,然後不動聲色地分出眸光看向她,“你認識他?”
陳嘉玉絲毫沒有遮掩:“我怎麼會認識,隻不過孟總也是懷大學生,照片現在都還挂在優秀校友欄裡。”
溫延神色舒展:“這樣,那下次帶你認識。”
聽他提起孟與濯最後格外放松的腔調,陳嘉玉擡頭瞅了瞅他,感慨他們兄弟倆的關系真好。
不知不覺到了圍棋店門口。
陳嘉玉斂起思緒,全神貫注于展示櫃裡的各式樣品。鐘愛下棋的溫老爺子并不缺好棋,而她也猜測到自己送的這副,大概率會被他妥善收藏起來。
老闆上前詢問時,她告知了對方理想價位,又聽了溫延的建議,最終買了一套天然紅白瑪瑙的雙面凸棋子。
微信付款,屏幕彈出六千六的支付頁面。
最要緊的一樁事了結,陳嘉玉松了口氣:“今天還有其他人在家嗎?我需不需要再挑些禮物。”
從高一離家,她就開始自己賺生活費,再到後來高考結束,市裡和學校各自給了一筆豐厚的獎學金。
大學她也在做家教,懷大和市狀元本身就是活招牌,陳嘉玉教得好,雇主爽快,時薪跟着水漲船高,再算上各種紅包和獎學金,這幾年她的确存了不少錢。
但溫延并不清楚這些情況,猶記得西餐廳那次,她臨走付錢時看到價格的皺眉。
溫延自動忽略叫嚣着要領假證的溫澍,到底還是用上了提前讓人放進後備箱的禮物,不鹹不淡地拒絕:“沒有别人,其他東西我都已經準備好了。”
陳嘉玉信以為真,沒跟他客氣:“行。”
從國貿離開,開車到别苑還有不到二十分鐘的車程,路上沒人說話,車内一片靜谧。
溫延閉目小憩,陳嘉玉看着窗外。
迅速向後滑走的街景逐漸變得熟悉,經過紅綠燈,車子右轉進入西山别墅區大門。眼看離溫家越來越近,陳嘉玉抿了抿唇,終于品嘗出一絲緊張。
她雙手交握,指尖情不自禁地掐着虎口薄肉,極度細微的痛感稍稍抑制住那陣坐立難安。
下一瞬,屈起的大拇指忽然被碰了下。
陳嘉玉低頭去看,一直沒說話的溫延不知什麼時候睜開眼,從旁邊探出右手,勾走她的指腹。
“不用害怕。”溫延适時地輕聲安撫。
他的聲音總有操縱人心的本事,讓陳嘉玉不由自主地能夠聽進去,情緒一松,她本能地點了點頭。
随即,兩人的手指一觸即分。
隻不過有些話聽着和學以緻用是兩碼事,進門前,陳嘉玉清醒認知到自己還是緊張。
甚至連被溫延握着的手都出了一層汗。
“我……”陳嘉玉的嗓音發幹,清了兩下說,“我能不能擦一下手心再牽。”
溫延沒想到她這反應比老爺子的還要大。
周一告知無果,防止他又興緻勃勃地亂點鴛鴦譜,溫延次日特意回來陪同吃了頓飯,說清楚緣由,他一邊高興一邊誇:“開竅了,你很不錯。”
幾乎沒用到多長時間,就迅速接受了這樁喜事。
看她認真擦手,溫延随意地扯開話題:“爺爺跟你說過嗎,他之前考慮把我三弟介紹給你。”
陳嘉玉疑惑地啊了聲:“我嗎?什麼時候?”
視線掃過她的臉,溫延挑了下唇角,給出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我們領證那天晚上。”
不知怎麼,聽到這話陳嘉玉當即有些想笑,但又擔心被溫延看到,掩飾般地舔了舔唇。
注意到她一閃而過的表情,溫延重新握住她的手,耐人尋味地總結:“所以用不着擔心,在他看來我能娶到你,一定是用了什麼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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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事實也的确如同溫延所說的那樣。
換身份後第一次登門拜訪,溫老爺子照舊跟往常一模一樣,隻是态度更加熱絡。
溫澍收到溫延指令,從保镖手裡接過禮品盒,一邊碰他胳膊,調侃:“大哥你才是上門女婿吧?”
“我又不介意。”溫延氣定神閑地跟在陳嘉玉身後,慢悠悠地開口,“以後你也可以喊我姐夫。”
溫澍笑嘻嘻地順水推舟:“沒問題,姐夫。”
聽到這個稱呼,陳嘉玉偏了偏腦袋。
溫澍捕捉到她的眼神,尤為上道地喊:“姐,以後姐夫欺負我,你可得為我做主啊。”
被這麼插科打诨了幾句之後,陳嘉玉僅剩的那點生疏也很快消散。
一行人回到客廳,聊了會兒天。
恰好說到領證這事。
溫老爺子對于知道得太晚多少有些不滿:“你們也不提前告訴我,結婚怎麼也得選個吉日才對,這麼随便定個日子,顯得我們多不重視。”
“結婚證帶了嗎,給我瞧瞧。”
陳嘉玉也沒想到這一茬,不待她拒絕,溫延突然捏着一隻小紅本從右邊遞過來。
結婚證怎麼還随身攜帶的。
陳嘉玉感覺十分奇特:“你……”
溫延似是沒有察覺到她的驚訝,神色不慌不忙,完全沒有要開口解釋的意思:“怎麼了?”
他不提,陳嘉玉也不好繼續追問,胡亂地小聲扯了個話題:“結婚證還是得收好的。”
“嗯。”溫延輕描淡寫回,“等搬進新家,我讓人找個玻璃框裱起來,擺在顯眼的位置。”
“……”
陳嘉玉無言,倒也不必如此鄭重其事。
臨近七點,姜姨來喊他們吃飯。
因為不是第一次上門,家裡做飯的阿姨對陳嘉玉的喜好了如指掌,幾乎都是她喜歡的酸辣口。
落座之前,溫延跟陳嘉玉去洗手,小衛生間靠近一樓雜物室,位置僻靜,餐廳裡的聲音因這距離變得模糊。
陳嘉玉站在水池前,溫延錯步靠着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