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如水。
和十六夜聊了一整個下午,饒是夏目琉衣,也有些口幹舌燥,回到天守閣,實在是扛不住,幾乎是沾上枕頭的下一秒,她就昏了過去。
再睜開眼,她已到了涉谷站。
她曾走過無數次的地方,平日裡本就人流量巨大的車站,此時裡三層外三層的全是人,比尋常多了一倍還不止。
密密麻麻,人頭攢動。
她站在高處,踏着虛空,垂眸看着下面的人,有些不解自己為何在這裡。
突然間,她看見一抹熟悉的白發,她想發出聲音,卻發不出來,她無奈一躍而下,輕飄飄地落到了地上,仿佛沒有重量。
眼前陡然一轉。
看見了一些熟悉的面孔,又看到了幾個并不認識,但身着高專制服的人。
再然後,她看到了綻開的火光,呆愣間,周圍的景色極速轉換,如同視頻快進般,一幀幀快速閃過。
巨大的無力感席卷了她全身。
腦袋痛得她忍不住跪倒在地。
心髒仿佛被一隻手緊緊捏住,她喘不過氣。
“琉衣?”
我是誰?
我在哪裡?
誰又在呼喚我?
“琉衣!醒過來!”
天邊傳來誰急切的呼喚,她緊緊抱住自己,無法抽離出情緒。
突然間,一雙手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拽出泥沼,那人聲音溫柔:“深呼吸,沒關系的,琉衣,深呼吸。”
溫柔的聲音讓夏目琉衣想哭,她順着那人的聲音,調整呼吸。
從臂膀間擡起眼,眼前卻空無一人,她陷在一片黑暗中,剛剛所有的景象全都消失不見。
床榻上的少女陡然睜開雙眼,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蜷成一團,右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左胸。
夏目琉衣環視四周,對上那雙擔憂的異色瞳,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剛剛,又陷入了夢中。
看到她醒來,四月一日松一口氣,他本在廊下賞月,院中的時空轉換器亮起,剛把酒盞藏在袖中,再擡眸,就看到被刀劍抱着的少女,她眉頭緊皺,額間有冷汗留下,似是陷入了極大的痛苦之中。
一陣兵荒馬亂。
“琉衣,沒關系,我在這裡。”
四月一日坐在少女身旁,右手極其溫柔地撫上少女的額頭,似是想看看她溫度退沒退。
“君尋?”
“嗯,我在。”
夏目琉衣頭痛得似乎要炸了,像是被突然塞進了很多很多,并不存在的記憶——屬于未來某時某刻的記憶。
她的腦袋過載,實在轉不過來。
“沒事了,現在已經沒事了。”
少年的手有些微涼,卻讓她很好地冷靜了下來。
“君尋。”夏目琉衣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緩解着不适。
四月一日聲音十分之輕,像怕驚擾了她一般:“嗯,怎麼了?”
“我夢到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少女的語氣有些委屈,她嘴唇蒼白如紙,眼眶微紅,就連說出口的話語,也帶了幾分微顫,四月一日突地眼眶一熱。
他很久很久沒有見過她這般模樣了。
真的,很久很久。
“琉衣想說嗎?如果不想說的話,就不說吧。”
夏目琉衣搖了搖頭,深吸了一口氣,平複心情,一雙淺色眸中閃過幾絲痛苦:“我看到了。”
四月一日知道她在說什麼,“夢見”這種能力,能夠看到未來發生的事情。
前幾次少女做的夢,少女醒來記得的東西也隻是零零碎碎,拼湊不出一個完整的東西,
他都知道。
卻不曾料到,這次的“夢見”,讓她如此痛苦。
淺發少女說完,就抱住自己的腿,蜷成一團,這是她沒有安全感時,常有的姿勢。
四月一日抿緊了唇,良久,他輕輕摸了摸她的頭,語氣溫柔得讓夏目琉衣想哭:“侑子小姐說過一句話,‘比起在夢中預見到的還未來臨的未來,人的願望要強大無數倍’。”
“所以琉衣,我們還有時間,好嗎?”
夏目琉衣眨了眨眼,壓下眼角的晶瑩,重重地點了點頭,重複道:“嗯,還有時間。”
最起碼,這一次她的夢,比之前,要清晰明了無數倍——要加快腳步了。
“诶?琉衣你哭了嗎?”
電話那頭的人,尾音上揚,黏黏膩膩,語氣也一如既往地欠扁,讓夏目琉衣無端生出一絲“我真的要告訴這個人嗎”的想法。
夏目琉衣咬了咬牙,按捺住給五條悟一拳的沖動:“……所以你聽完我的預言夢,就是這個反應?”
電話那頭頓了一瞬,再說話時,那人的語氣正經了不少,說出的話卻讓人懷疑,他究竟知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他似乎在吃什麼東西,聲音鼓鼓囊囊的:“嘛嘛,我被關進了一個正方形的盒子裡,對吧?”
夏目琉衣:“……對,在看見了你的老相好之後。”
五條悟咀嚼的動作都停了:“……老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