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到祁應竹在表達什麼的刹那,楚扶暄耳朵發燙,過熱的溫度可以一路燒到臉頰。
幸好提起這個話題的時候,大家已經散場,正兒八經地碰完面,屋内走了七七八八。
留下來的同事零散在附近閑聊,建議楚扶暄去找祁應竹搭車之後,沒有刻意地來到他倆近處轉悠。
肯定有私下投來的眼神和忖度,但外界難以摸清細節,更不用說手機裡的暧昧字眼。
他們在角落共享了不為人知的秘密,放在旁觀者視角,隻覺得一派風平浪靜。
楚扶暄整個人被祁應竹擋住大半,看不出具體什麼神色,最多是舉止略微有些僵硬。
祁應竹就更沒有端倪了,往常疏離的眉眼在這時有些漫不經心,此刻小幅度地側過臉,瞧着身旁的青年擺弄手機。
在大家心裡,這次不過是他和楚扶暄的第二面,談不上有什麼摩擦,而且現在沒讨論公事,氣場松散些很正常。
“噓,你們不認為Raven的表情有點古怪?”難得有人納悶。
另外有人分析:“忍着壞脾氣沒使,他開财報會不就這樣,想挑刺但決定高擡貴手。”
他們以為祁應竹是克制着不耐,實際上,祁應竹的心情很微妙。
哥哥?祁應竹倍感荒謬又好笑。
楚扶暄大概是嫌“老公”太赤i裸,“丈夫”太書面,網上推薦的亂七八糟,所以昧着良心填了這麼一個上去。
祁應竹沒被如此稱呼過,甚至是頭一回見識這種說法。
盡管他明白楚扶暄純粹在打幌子,但還是怔了怔,渾身别扭地移開了眼。
光是自己感覺棘手還不夠,他偏要拖楚扶暄下水,楚扶暄弄懂他的唇語,皺了皺鼻尖,心虛地沒有立即吱聲。
故意捂住的東西被趁機套了出來,楚扶暄心髒狂跳,礙着有人在不遠處徘徊,借由祁應竹的身形遮掩,沒有流露出懊惱和抓狂。
兩人氣氛微微凝固,分明是各自繃得更緊,卻好像從而靠得更攏。
沒崩潰太久,楚扶暄咬牙切齒地緩過來,點開祁應竹的賬号主頁。
既然當下遠離了父母,他用不着再矯飾這些,删掉“哥哥”之後,慢吞吞地打字,生怕對方注意不到:
[祁應竹-集團高級副總裁,兼互動娛樂事業群主要負責人]
祁應竹:“……”
格式怎麼這麼眼熟?
“備注好了。”楚扶暄說,“周六可以撥語音,你也給我打個标記吧,怕你到時候找不到。”
祁應竹順着他删了“寶貝”,同樣放慢速度敲鍵盤:
[加州相親受害者]
楚扶暄:“……”
他閉了閉眼,臨場發揮:[婚禮戴不上戒指No.1]
祁應竹挺有創作力:[聲稱失眠的一秒入睡魁首]
楚扶暄與他不分勝負:[辦公室熱熱鬧鬧的鴻拟頭牌]
兩個人分明是湊在一起并肩站着,僅僅前後錯開,卻在手機上互相較勁。
祁應竹換成發消息:[你翻牌子最方便,下次試試,我專門招待你。]
楚扶暄:“。”
他沒再和祁應竹拌嘴,畢恭畢敬地将人修改成姓名,以示自己是和平主義。
“辛苦你周六順路載我,如果不方便也沒關系。”楚扶暄禮貌地開口。
本就豎着耳朵的大家循聲望過來,祁應竹人模人樣地配合:“周六的訪談有點久,傍晚我打你電話。”
楚扶暄道:“謝謝,我這會兒還在适應,先回組裡看看大家的月報。”
他的道謝有幾分誠意,祁應竹抽空來這裡肯定不是特意使絆子,自己被帶着打了一圈招呼,多少沾到了他的好處。
祁應竹明白他未盡的話語:“大家都希望你早點有狀态,哪裡不懂的多請教,他們不會拒絕你。”
話音落下,同事紛紛附和,讓楚扶暄千萬不要顧慮,他們随時可以叨擾。
楚扶暄不會和他們客氣,當晚加班到九點多,與程序、美術和測試交接工作。
主策劃缺席三個月,盡管大家費心地守住了版本疊代,但存貨消耗殆盡,接下來的工程量很緊張。
在楚扶暄初期溝通時,鴻拟就表明了狀況有多麼煎熬,他敢接手肯定有把握能頂上去。
“戰鬥參數我來優化,上午玩過了,打擊感脆了點。”他推敲,“我想每個新系統至少三輪測試,需要哪裡注意麼?”
測試那邊答複工期不能壓太短,一周兩輪是目前的極限,否則找出問題也改不過來。
楚扶暄說:“有勞,肯定不能我們拖到最後幾天,再丢給你們通宵趕工。”
剛進團隊最開始必然辛苦,他後續天天加班到十一二點,好在宿舍離得很近,走幾步路就能洗漱休息。
過渡的地方不能跟家裡相提并論,雖然面積緊湊,但足夠自己活動,楚扶暄沒那麼嬌氣,已然滿意目前條件。
他早上抵達工位的時候,祁應竹差不多也落座了,楚扶暄觀察過,對方無論留到多晚,第二天總是按時到崗。
能這麼勤勉的老闆不多,楚扶暄觀察下來有些吃驚,心想祁應竹是什麼怪物一樣的精力?
并且,祁應竹在辦公室并非查收彙報再指手畫腳,經手的每一樁事都很實際,能夠看得出來正面的推進作用。
楚扶暄尚在新環境裡跌跌撞撞,偶爾會聽辦公室裡傳來的交談。
祁應竹很能克制情緒,有時候楚扶暄快替他腦溢血了,他也不過是輕描淡寫地打發人回去冷靜冷靜。
不喜形于色,楚扶暄在本子上塗塗寫寫,沒頭沒尾地留下這麼一句。
他的風格與祁應竹截然不同,願意與人交心,雖然真誠的程度有界限,但能夠讓對方意會得到自己确實托付了信任。
上午催人幹活,他關懷:“需要我再支持一些什麼嗎?”
下午推翻設計,他鼓勵:“我們聊聊怎麼讓玩家更滿意,你的成果可以完善到他們一看就喜歡。”
在楚扶暄的幾步開外,祁應竹捕捉到這些言語,不禁匪夷所思,仔細聽了一會兒。
最開始他誤以為楚扶暄是食人花,合着是一株迷魂草。
策劃團隊總共有六十三号人,祁應竹看着他們被哄得團團轉,居然沒人能夠扛住這種糖衣炮彈。
做人的骨氣呢?讓幹嘛就幹嘛?祁應竹懷疑楚扶暄給他們部門下藥了。
楚扶暄在公事上有些氣場,閑暇時間完全沒架子,有策劃綽号是粥粥,他一天到晚跟着喊疊字。
祁應竹覺得他們肉麻,轉念一想,哪個說法膩味得過“哥哥”和“寶貝”?
啧,他在心裡煩了一會兒,那種發酥的陌生滋味再度爬上背脊。
是不是和這層樓沒氣概的人待久了,自己一個不設防,被傳染了骨軟化症?祁應竹分析。
楚扶暄不知道老闆繼恐同障礙之後,可憐地患上了新病情,周六接到祁應竹的電話,還嘀咕對方昨天深夜才離開,現在是不是疲勞駕駛?
他憂心地去車庫等待,不稍片刻,一輛能在街上跑的兩百萬出現了,繼而司機降下車窗,露出一張不見勞累的面孔。
楚扶暄沒完全打消懷疑:“你如果累了,可以換我來開。”
祁應竹解釋得徹底:“我不用一天睡九個小時,被窩沒那麼好玩,休息時間很夠。”
楚扶暄記得祁應竹來家裡過夜,自己抛下客人睡到日上三竿:“。”
他難以置信:“被子裡多舒服啊,你不喜歡賴床?”
祁應竹平靜地分享:“我一般在鬧鐘響之前就醒了,然後把被子疊起來。”
發現自己碰上了異類和克星,哪兒都是對着幹,楚扶暄捏了捏鼻梁,倍感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