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三個人從辦公室退出來,楚扶暄順着縫隙朝裡面打量,祁應竹與自己同樣倚着桌沿,低頭在看一份紙質的報表。
楚扶暄登時凝固在原地,趁着祁應竹沒有發現,匆匆忙忙地斂住了視線。
難怪山奈含糊其辭,被他問得磕絆,原來是另有硬傷在這裡等着。
“我看你那排還有空位,中午我拆一下機。”楚扶暄作勢逃離,不願意天天待在假老公的眼皮子底下。
山奈苦苦地哀求道:“别嘛,根據我們的大數據分析,整層樓隻有這裡最旺老師!”
楚扶暄有些咋舌:“你們怎麼在搞封建迷信?”
“我們部門之前來過四任主管。”山奈心酸地說。
“第一任就是在這裡打下的江山,後面一個個都換座位,第二位搞内鬥被踢掉了,第三位吃外包回扣上過法制新聞,第四位又吃回扣被帶走……”
作為熱門項目,收入穩健經營妥當,班底照理應該非常穩定。
然而核心崗位的變動頻率如此之高,接二連三地出嚴重事故,确實倒黴得有些邪門。
楚扶暄意味深長地說:“油水那麼多?還能梅開二度?”
山奈給他上價值:“大家懷疑我們的位子有點說法,隻有這裡才鎮得住,您留下來是保護了整個部門的安危。”
描述得和自己被獻祭了一樣,楚扶暄聞言哭笑不得,可他又不想和祁應竹朝夕共處。
察覺他到表情略有糾結,山奈繼續努力推薦。
“最後一輪是Raven面試你?他看起來不好親近,但很少管我們外面的事,在他跟前也不用犯怵,他真的不會把人生吞活剝。”
互聯網盛行花名文化,Raven是祁應竹的代稱,聽山奈叽叽喳喳地勸說,楚扶暄逐漸有幾分動搖。
的确,楚扶暄仔細琢磨,祁應竹一天到晚忙得腳後跟打後腦勺,怎麼可能有心思盯着自己在幹嘛?
何況兩人約定了公私分明,他如果這時候非要搬走,倒顯得姿态忸怩,被祁應竹得知了不知會如何評價。
會是落荒而逃麼?楚扶暄揣度着,磨了磨後槽牙,那麼弱勢的形容詞不能扣在他身上。
這方面想通之後,别的都無所謂,楚扶暄來這裡上班沒打算混吃等死,壓力向來和機遇同在,他與決策者靠得越近,工作表現越容易被看到。
瞧着山奈滿臉憧憬,楚扶暄沒在小事上堅持,松口:“辛苦你們安頓了,話說午飯有沒有推薦?”
山奈答複:“這兒有五家食堂,隔壁工區是三家,你喜歡西餐輕食可以去咖啡廳。”
楚扶暄避之不及地說:“換别的吧,我是國産口味。”
兩分鐘後,他被山奈教着摸進内部軟件。
鴻拟的開發技術很厲害,辦公平台做得流暢又完善,除了有通訊功能,還嵌進生活模塊,各個窗口會每天更新菜單,方便大家提前挑選。
楚扶暄倍感新奇地研究片刻,很快就上手使用,空降策劃群發送公告,通知大家待會兒聚一下。
PM*發現楚扶暄忙完了手續,囑咐他編寫一封全員郵件用于自我介紹,按慣例最好附些照片,以免大家經常網絡溝通,面對面了互相茫然地無法分辨身份。
楚扶暄在老東家也做過新人問候,彼時斟酌措辭良久,字裡行間較着勁想證明能力,到如今更有積累,他反而語調活潑松快,交友般單純分享地背景。
簡述完三段話便打住,他趴在桌前翻找相冊。往常他沒有自拍的愛好,多虧婚前為了辦理申請材料,去攝影店留過一張單人照,加上畢業留影正好兩張。
他原封不動地附了上去,握住鼠标點擊發送。雖然沒人私敲,但項目大群出現調侃:[策劃出息了,靠臉至少能撈美術十套原畫附贈建模。]
[是不是職場新騙術,裝帥哥誘惑我們接單子?可真是裝了個大的。]
[篩簡曆的HR一直吹他好看,可能這次爆出來的是真料。]
[社畜不會被區區皮囊幹擾,請停止盜圖行為,人家的畢業照還往上P了個普林斯頓的校徽也是服了你們。]
楚扶暄早被謝嶼拉進了大群裡,隻是遲遲沒冒泡。此時見他們讨論自己,他也不作回應,潦草掃過幾眼就關上了,登錄遊戲的策劃服開始熟悉引擎。
被他屏蔽的群内吵個不停,半晌傳起一段視頻,鏡頭狀似無意地路過楚扶暄,畫面可以澄清他就是照片本人,動态甚至比靜态更為出挑,這下讨論得更加熱鬧。
楚扶暄不知道有人充當了狗仔,這會兒他頗有幹勁,換上自帶的常用鍵盤,查閱以往的副本設計。
因為注意力集中在電腦上,他沒覺察到冷清的走廊忽然變得熙攘,來來往往的同事貌似有些多。
與楚扶暄隔着一扇門,祁應竹打開郵箱看到全員信,心知肚明手底下那幫人是什麼德行,立即打開X17的聊天記錄。
這裡向來主張扁平化管理,即便有不少高管擺明了在群内,大家也沒什麼階層感,偶爾會打岔聊幾句業餘話題。
當下他們沒讓祁應竹意外,七嘴八舌地讨論着楚扶暄,每個去過的都說不虧,仿佛把那處工位當成了旅遊景點。
祁應竹再浏覽最開始的視頻,發覺楚扶暄正好被安置在自己附近。
繼而他起身走出去,直直逮到一群家夥興高采烈,朝着楚扶暄伸頭縮頸,打算佯裝路人去偶遇。
斜靠着門框,祁應竹淡淡開口:“各位在結伴春遊?什麼那麼好看?”
冷不丁被頂頭老闆詢問,大家差點魂飛魄散,一個兩個杵在牆根,幹巴巴說他們是湊巧紮堆在這裡。
沒拆穿他們的狡辯,祁應竹瞥向楚扶暄,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半側背影,彼此距離不過是方寸之間。
而他的視線直白地落了上去,對方完全無知無覺,自顧自地調試遊戲副本。
緊接着,祁應竹把那幫人放走,來到楚扶暄旁邊敲了敲桌沿。
“咦?”楚扶暄回過神,懵懂地望過來。
祁應竹提醒:“剛才的郵件被我撤回了,你可以重新發一遍純文字。”
楚扶暄最開始就覺得爆照有負擔,隻是礙着規矩沒有推脫,聞言他暗自慶幸,但表現得微微遺憾。
“不是大家都需要貼?萬一我藏着捂着,開會了名字對不上人臉怎麼辦?”
給了空子就開心往裡面鑽,還不忘趁機扮做乖巧,祁應竹将他的真面目瞧得一清二楚,但當場沒怎麼擡杠。
楚扶暄因而非常松懈,很快沉浸在今天的新鮮事物裡。
他在介紹時留了聯系方式,這會兒陸續被打招呼,自己挨個标記和分類。
祁應竹旁觀他如何周旋,見楚扶暄給人備注得五花八門,不由疑問地多看了一會兒。
大概是豐富的想象力無處發揮,楚扶暄的聯系簿和祁應竹完全是兩種風格,一個冷淡到不會有任何修飾,另一個滿頁花裡胡哨又陽光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