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死。”
段濯一向淡然的聲音帶上一絲澀滞,長袖一揮,磅礴靈力便将衆人擊飛出去,那群魔修還沒從來得及爬起,雪亮的劍光頃刻間便要了他們的性命。
靈力引來飛雪,雪花紛紛落下,燎起的火浪漸漸沒了聲勢,四下焦黑與雪白交織,恍若蒼茫墨彩。
青霜劃過那幾位納姜女子身上的繩索,段濯一邊聽她們訴說着事情的經過,一邊小心治療着晏如的傷勢。
帶晏如傷勢穩定後,段濯的目光落到了晏如身旁的劍上,忽而一愣。
他拿起那柄長劍,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
須臾,段濯眉心有些憂慮地蹙起,對周圍的納姜人道:“今日之事,若有人問起,還望諸位能不要提及晏如的存在,更不要說她會劍術…若是讓外人知道,隻怕會惹來禍端。”
他頓了頓,垂眸又道:“若來日…晏如問起是何人救她,諸位也不必細說,隻道是她的一位友人即可。”
段濯盡量簡略地對納姜人解釋了一番利害關系,縱然納姜人再三挽留,段濯還是帶着晏如和那把劍離開了這片荒山。
…
足足過了兩日多,晏如才醒轉過來,她張開眼睛,摸索着爬了起來。
不遠處傳來動靜,晏如側耳傾聽,卻聽一道爽利的女聲道:“方姑娘,你終于醒了。”
晏如茫然地睜着眼睛望過去:“你是…?”
“在下易為春,曾受過姑娘恩惠,不知方姑娘可還記得?”
易為春說着,坐到了晏如床頭。
晏如“啊”了一聲,搖搖頭:“抱歉,不記得了。”
“無妨,”易為春也不覺得尴尬,笑了一聲後,這才解釋道,“多年前我身受重傷,命懸一線,多虧方姑娘妙手回春,又不辭辛勞照顧良久,這才得以撿回一條性命…無論姑娘記不記得,你都是易某的大恩人。”
晏如聞言微怔,有些歉然地解釋道:“實不相瞞,自我被夏家關押後,前塵往事便都不記得了,實在抱歉。”
她頓了頓,又緩緩道:“請問這是何處?我為何會在這裡?”
“此乃沉梁鎮中一處客棧,”易為春解釋完晏如第一個問題後,接着道,“前日我途徑納姜,見該處火光沖天,甚至還有魔修出入的痕迹,便前去查探,不想竟遇見姑娘…”
易為春沉默片刻,才歎息道:“幸而易某還有用武之地,不至令恩人命喪魔修之手,幸甚,幸甚。”
晏如亦沉默下來,空茫地望着眼前虛無之處,良久才道:“是我該多謝易姑娘救命之恩。”
“方姑娘莫要客氣了,你的大恩大德我才是無以為報,”易為春拍拍晏如的肩頭,“若有什麼不便之處,盡管同我提,這都是易某應當做的。”
晏如胡亂地點點頭,易為春見她心緒低迷,也沒再多說什麼,隻是道:“姑娘餓不餓,我去給姑娘拿些吃食吧。”
易為春說着,便要朝外走去,晏如忽而叫住她:“算了,我不餓,夜色已深,還是不要勞煩店家了。”
易為春腳步一頓。
她緩緩回身,看向晏如:“姑娘說什麼?”
晏如茫然地“看”向她說話的方向:“怎麼了嗎?”
易為春對晏如伸出兩根手指,正色道:“姑娘看得見嗎?”
晏如終于意識到不對了,她的目光空洞地在四下劃過,最終非常平靜地問:“現在還沒入夜,是嗎?”
易為春收回手,沉沉道:“姑娘先吃些點心吧,稍後我去請大夫來。”
她說完,快步找小二要來點心和一碗稀粥,細緻地喂晏如吃下,又寬慰叮囑了一番,這才出門尋大夫去了。
晏如聽着易為春的腳步漸漸遠處,直至再也聽不到,一直強自忍耐的情緒終于決堤,化作兩行淚水,無聲地滴落在這片陌生的茫茫無色之地。
易為春很快便請來了大夫,見晏如眼圈泛紅,她抿了抿唇,但終究沒說什麼,隻是先讓大夫給晏如把脈。
大夫把了脈,又看了看晏如的眼睛,問了幾個問題後,歎息道:“姑娘的眼睛并無外傷,隻是老夫觀你脈象,左關弦滑,兩尺沉弱無力,當是驚怒傷身,氣郁于内,血瘀不榮所緻,老夫可以開一張方子調理氣血,但若姑娘仍是情志不舒,多思多慮,隻怕湯藥再好,也無法見效。”
晏如平靜地颔首道:“我知道了,多謝大夫。”
大夫見她這副模樣,有心多說幾句,卻又不知從何勸起,隻能一邊寫方子,一邊對易為春道:“這些時日要多加陪伴,切莫惹她傷心,飲食不可寡淡也不可滋膩,正值春日,當順時而為,開懷暢意,不可抑郁直折,反傷人體生生之氣。”
易為春仔細地記下了,又問了些忌口的問題,這才送大夫出了門。
“方姑娘,此地與納姜相距千裡,但與淩雲山莊卻極近,我雖不知姑娘為何隻身出現在納姜,但你畢竟是淩雲山莊的莊主夫人,若是回淩雲山莊修養,想來也能得到更妥帖的照顧…”
易為春這番話說得極慢,不知如何開口似的,近乎是每說一句便要停頓片刻。
她停頓得稍久了些,又接着道:“我絕沒有趕姑娘的意思,姑娘若是願意留下,易某也定會奉陪到底,隻是唯恐耽誤姑娘病情…是以,姑娘可要回淩雲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