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如腦中一空,近乎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她的五官五感似乎被冰封了一般,将外界與她隔開,所有情緒都不真切起來。
手中的刀忽而就沒有那麼不聽使喚了,這一年來,她不斷地練習、領悟,其實本不該表現得這麼差勁,隻是她太過愚蠢,竟然在如此關頭,每一刀送出之前,還會害怕傷人性命。
有能力殺敵而不殺,是善良;有能力殺敵而不敢殺,就是懦弱。
一直把握不住的節奏忽而重新回到晏如手上,她緊緊盯着四白眼,又仿佛面前并沒有一個活人,手中砍刀破空而去,一式又一式,裹挾着料峭寒意,毫不退縮地劈向了四白眼的頭頂。
四白眼沒料到晏如陡然變了個人一般,擦着刀鋒的邊緣,險險地躲過這一式“春寒料峭”。
晏如沒有戀戰,趁機大步來到了鷹嘴鼻跟前,将最後一張符篆甩出,一團巨大的火球頃刻間照着鷹嘴鼻面門而去,鷹嘴鼻下意識一閃,卻撞上了晏如早已候在一旁的冷鐵。
未見得多麼銳利無匹,那一點鋒刃就如春雨一般,毫無阻礙地潛入他的要害,一招斃命。
晏如漠然地看着這被自己親手殺死的第一個人,心頭想的卻是,他們的實力也不過如此,很可能隻是魔修中的雜碎,卻隻因她一時軟弱,就害得南星命喪黃泉。
原本在一旁打鬧看戲的魔修們霎時一靜,陰沉下臉來,一股腦湧了上去。
“不要再浪費時間了,一起上!”
晏如一手抱起小南衣,一手連揮砍刀數下,剛才還綿裡藏針的刀光瞬間犀利起來,勢如破竹般對上了衆魔修。
她體内的靈力瞬時洶湧起來,周遭的天地靈力順着刀光引入她的身體,又随着她的身體灌入刀鋒。
她仿佛一個過度膨脹的氣球,随時會炸成個粉身碎骨,然而晏如卻顧不得那麼多了,将小南衣往南枝懷裡一塞,不容置疑道:“快走。”
她說着,将南枝朝身後一推,義無反顧地同那群魔修拼殺起來。
南枝看了看四下越發洶湧地火海,眼含熱淚,抱緊小南衣便沖了出去。
“賤人,你竟敢殺我兄弟,”四白眼如毒蛇一般陰狠地盯着晏如,“我改變主意了,我要把你先奸後殺,然後剝了你這身皮以祭我兄弟在天之靈。”
晏如沒有理會他的污言穢語,隻是一面揮刀,一面問:“你們為什麼要闖禁地?”
“禁地?就放了這麼點東西也好意思叫禁地?”一個花臂男子嗤笑一聲,“我還以為裡面有什麼仙草呢,結果就是一些喂豬都不配的爛藥。”
晏如的手臂上有一道長長的的裂痕,并非為他人砍中所緻,而是因為她強行吸納了大量靈力,一時運轉不及,竟從身體内爆出一條血路,在火海中又灼又痛。
可是她已經顧不上疼,更顧不上别的,她不過自己瞎練了一年劍術,想要拖住這樣一群人無異于癡人說夢,當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靈力使招式更強,從而為南枝争取出一線生機。
“族長她們呢?”
盡管心中已經不抱期望了,但晏如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什麼族長?我可不認識你們族長,我見到的隻有一群狠辣的娘們,不死透骨頭都軟不下去,”一個刀疤臉一邊說着,一邊意猶未盡地做了個頂胯的動作,“見慣了溫香軟玉,這樣的屍體倒是更有幾分滋味呢。”
晏如聞言,如骨鲠在喉,心中難受得近乎想吐。
她刀尖鋒芒又亮三分,就算全身上下多處爆開,背脊也始終挺得筆直,刀光揮舞如滿月,刀疤臉頃刻腰斬于她的砍刀下。
“啊!”
忽聽一聲尤帶稚嫩之氣的驚呼聲,晏如回頭,卻見花臂男子不知何時已經抓住了南枝,見晏如望過來,他唇角含着殘忍的笑意,輕飄飄的一劍,徑自洞穿了兩條性命。
“我兄弟既是為她而死,今日你們一個也别想活!”
晏如身體一顫,感到一陣劇痛由心髒向四肢百骸蔓延,痛到窒息的瞬間,被那群魔修在腰腹處連捅兩處。
她止不住的鮮血劃過腕間的重明瑪瑙,在漫天火光間,手镯光芒閃爍,綿長而溫和的靈力順着她的傷處,一點點滲入肌腠。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不去死啊!”
晏如手中的刀脫落,卻不知從何處飛來一柄長劍,穩穩當當落入她手中,劍身光華流轉,晏如近乎是被劍引導着,無知無覺地揮出一招。
霎時間,火海黯淡無光,平地蕭風卷起,随着她手中劍氣溢出,漫山春花竟開始凋零,天河欲墜,寒雀驚飛,蒼蒼寒霜凝于劍尖,裹挾萬古怆然之肅殺秋意,籠罩在一衆魔修周身,令人避無可避。
魔修們大驚,忙使出全身本領擋于身前,尤怕不能應對這神兵天降般的一擊。
然而晏如透支的身體終究也沒能争氣一回,劍招還未完全送出,她眼前忽而一黑,繼而便控制不住地跌落在地,沒了動靜。
衆人:“…”
又等了片刻,确定晏如是真的倒下了,貪生怕死的魔修們這才松了口氣,舉着兵器,尤自驚魂未定地來到晏如面前,想要确定她到底死透了沒。
然而沒有機會了,晏如腕間重明瑪瑙光芒亮到極緻,又暗淡下去,平地忽而出現一個雪白的身影。
段濯的目光落到晏如身上,呼吸不由一滞,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楚在他心間翻湧,複又漫上了他的雙眸。
他快步上前,卻不敢碰渾身是血的晏如,隻能小心翼翼地為她輸送着靈力,指尖微微顫抖。
“你…你是什麼人?!”花臂男色厲内荏地問道。
他這一出口,段濯這才想起擡頭,冰冷如刀的視線刺向了在場所有魔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