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皎皎自然不信他的鬼話,她将視線落在他手中的鋤頭上,又問道:“你想殺我?”
“沒,沒有。”杜勇強咬死不認,或許他以為何皎皎沒有證據便奈何不了他。
但在這個世道,稍微有點權利在手的人要想弄死一個普通百姓猶如碾死隻螞蟻那般簡單,何皎皎隻需稍加恐吓,對方便會和盤托出。
“你可知戕害官差是死罪,即便是未遂,那也難逃杖刑。”何皎皎道。
“你,你空口無憑,憑什麼說我要殺你?”杜勇強依舊嘴硬。
“不承認?也好,那便跟我去趟衙門吧,看看張縣令究竟是相信你還是我。”何皎皎頓了頓,又道,“看來你應該不知道,我爹是誰吧?”
“是誰?”杜勇強微微動了下脖子,他的皮肉輕輕擦過冰冷的刀刃,也不知是涼的,還是劃破了皮肉,總之傳出一陣刺疼。
“何祿豐!”
“何員外?”杜勇強明顯驚住了,“你是何員外的女兒?”
青棠縣的百姓或許沒有與官府打過交道,但幾乎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的受過何家的恩惠。
何小滿在外闖出禍事時,常報父親名号平息事端,何皎皎曾嗤之以鼻,但今日信手拈來用了,才覺得既方便又實用。
或許是礙于承過何家的恩,又或許是害怕她爹的權勢,杜勇強認命地閉上了雙眼。
沉默半晌後,他才緩緩開口:“我恨你,若不是你執意要查鈴丫頭被奸I污之事,我們一家也不至于被人戳着脊梁骨咒罵,我也不會被東家解雇。就是因為你,我妻女至今連門都不敢出,更不知道以後該怎麼過活。今夜我喝了點兒酒,聽小女兒哭訴起這兩日所受的冷眼,越想越氣,所以便想着打你一頓出氣。”
“如今落在你的手裡,我自認倒黴,要殺要刮,悉聽尊便!”
杜勇強難得硬氣了一回,但在何皎皎看來,卻是可笑至極。
“你若是将這半分骨氣放在維護杜鈴兒身上,我也敬你是條漢子。”何皎皎鄙夷道,“玷污杜鈴兒是那個至今不明真面目的淫賊,至于杜鈴兒的死,你這當父親的也脫不了幹系。”
“杜鈴兒活着的時候,你不想着保護她,她死了,你也沒打算替她讨回公道,卻糾着我這個弱女子不放,還将一切罪責推到我的身上。我固然有錯,沒能阻止流言的滋生,但你這個懦夫,又有什麼資格來怪我?”
杜勇強一言不發,但何皎皎知道像他這種人是不會認識到自身的錯誤的。
須臾後,何皎皎收了刀。杜勇強察覺到肩上的重物消失了,立即睜開了眼睛。
“你走吧。”何皎皎道,“這次我便不追究了,但倘若你再敢對我行兇,休怪我不客氣。”
杜勇強愣了一一瞬,手中的鋤頭當啷一聲墜地,他拾起後,耷拉着腦袋拖着腳步慢慢離開了。
“明日——”何皎皎突然提高了話音,“讓你妻子和大女兒到我家的布行找周掌櫃,我會跟他打好招呼,給她們母女提供份差事,讓你們一家不至于活不下去。”
杜勇強沒有回應何皎皎,如同行屍走肉般朝前挪動着。
何皎皎張望了番着黑黢黢的巷道後,快步奔跑起來,直到家門口,才如劫後餘生般長長地舒了口氣。
“皎皎,你怎麼才回來?”
何皎皎迎面撞在了母親懷裡,盧元英一把摟住失魂落魄的女兒,這才察覺何皎皎滿頭大汗。
“你跑這麼急,可是有人在追你?”盧元英朝何皎皎來時的方向看了一眼,卻并未發現可疑之人。
“沒有。”何皎皎不想讓母親擔心,便将先才發生的事刻意隐去,隻道,“我隻是太餓了,想趕緊回來吃點東西。”
“瞧你把自己折騰的。”盧元英心疼地為女兒揩去汗水,拉着她手朝内院行去,“要不,這差你還是辭了吧。”
何皎皎不想與母親在此事上争執,于是轉了話題,撒嬌地問道:“母親可是特地來接女兒的?”
盧元英拍了拍女兒的手,道:“娘見你這麼晚都沒回來,又想起白天聽人說的關于采花賊的事,怕你遇上,所以正打算去接你來着。”
“皎皎啊,你想幹這行娘不攔你,但你千萬要保護好自己,遇事不要莽了勁兒的往上沖,還有——”
“知道啦,娘!”何皎皎趕緊打斷了母親的唠叨,“您女兒我可是最貪生怕死的膽小鬼啊,遇事首先做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小命,您呐,放一萬個心便是!”
“小調皮!”盧元英寵溺的捏了捏女兒的臉,“真是拿你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