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陵園,沈羨甯跪在墓碑前,紙錢燒起的火勢很大,火光映在沈羨甯眼底,和他眼底的淚光混合了。
黃紙燃盡,黑色的灰燼被風帶起,越飄越遠,他穿着黑色的西服,領口别着一朵白色的花,讓沈羨甯整個人看起來憔悴得不行。
偏偏天氣很不好,天空是黑沉沉的,吹着陰冷的風,下着牛毛細雨,裴應忱站在他身邊,為他撐着一把黑傘。
近一個小時後,他們才從墓園離開。
裴應忱開着車,撇頭看見副駕駛一臉頹廢的人,他稍微放慢了一些車速,語氣沉緩:“阿甯,你還好嗎?”
沈羨甯點了下頭,掀開已經幹得發裂的唇說:“還好,你不用擔心我。”
他聲音幹啞得有些厲害,到了出租屋後,裴應忱去廚房給他燒了熱水。
等他回房間,便看見沈羨甯已經縮成一團,在床上睡着了。
沈羨甯住的地方不大,房間更小,兩個成年男性在這間卧室裡,顯得整間房間又小又窄,還很破舊。
裴應忱第一次跟着沈羨甯來這裡的時候,甚至沒敢相信有人會擠在這樣狹窄的出租屋裡面。
他輕歎了口氣,彎下腰将沈羨甯扶坐起來,小心把水杯湊到他唇邊,哄着似的說:“阿甯,喝點水再睡覺,唇都起皮了。”
沈羨甯沒有睡熟,迷迷糊糊間聽到了裴應忱的話,就乖乖張開嘴将整杯水都喝完了。
等他喝完水,裴應忱小心将他放下去躺在床上,正幫他蓋被子的時候,沈羨甯突然伸長手拉住他的手臂,一把将人拉倒在了床上。
葬禮這兩天,裴應忱幾乎陪着他忙前忙後,沈羨甯知道現在裴應忱也很疲憊。
“阿忱,陪着我。”他說。
裴應忱眼睫微顫,緩了緩,他伸長臂抱住了沈羨甯,将人摟緊在了懷抱裡。
“那就安心睡一覺吧,醒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裴應忱語氣溫柔得都不像他自己的聲音了。
沈羨甯把臉埋在他胸口,沒過多久,便就着這個姿勢睡了過去。
或許是鼻翼間馥郁的清香實在怡人,也或許是懷抱裡的人很溫暖,外面小雨淅瀝,裴應忱閉上眼睛,下巴在沈羨甯的頭頂輕蹭了幾下,也熟睡了過去。
兩人一覺從下午的六點半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七點。
裴應忱睜開眼睛,發現原本睡在懷裡的人不知道去哪兒了。
他摸了摸沈羨甯睡過的地方,還是溫熱的,看起來剛起床不久。
裴應忱坐起身,伸了一個懶腰,然後拿起床上的外套走出了卧室。
動靜是從廚房傳出來的。
他看向廚房,透明的玻璃門後面,是沈羨甯纖瘦的背影,圍裙帶子系得不緊,剛好掐出了他分明的腰線。
“阿甯,在做什麼?”裴應忱走到沈羨甯身後,非常順手地摟住了對方纖細的腰肢,将下巴墊在了沈羨甯的肩頭。
沈羨甯現在的狀态已經要好很多了,至少看起來沒有昨天那麼死氣沉沉,憔悴虛弱了。
“早餐。”沈羨甯語氣輕和。
裴應忱:“辛苦了。”
“你去洗漱吧。”沈羨甯說,“衛生間洗漱櫃裡有新的牙刷,你能看見。”
“好。”裴應忱答應了,卻沒有行動。
他剛剛看到了家裡發來的短信,有一個莫名其妙的商業晚宴,他得出現去露個臉。
看着裴應忱欲言又止地模樣,沈羨甯清洗着水果問:“你想說什麼?”
“嗯……”裴應忱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措辭,随後說,“晚上我得回家去一趟。”
“有一個商業晚宴,我去吃頓晚飯,順便露個臉。”裴應忱多餘解釋了一句。
沈羨甯感覺有些奇怪,他皺着眉看向裴應忱,說:“那你回去吧,怎麼了嗎?”
放在之前,裴應忱可能不會這樣事無巨細地和沈羨甯說,隻是現在于櫻剛去世,沈羨甯狀态還不穩定,他是擔心自己離開,沈羨甯一個人會出什麼意外。
好像是看出了裴應忱在擔憂什麼,沈羨甯一時無奈,“我已經是成年人了,你怎麼還擔心這些呢?”
“那天你在醫院都昏倒了。”裴應忱說。
沈羨甯:“我現在已經沒事了,你放心吧。”
于櫻的去世對他來說是一個打擊,如果他沒有認識裴應忱,或許他就會陪着于櫻去了,看現在不一樣了,世界上又有了一個牽挂他的人,或者說他願意為之而活着的人。
就算是為了裴應忱,有些事情他也不會去做的。
得了沈羨甯的承諾,裴應忱明顯有松一口氣,“好,那我去洗漱了。”
兩人在一起安靜吃完了早餐,早餐後,裴應忱便穿上外套打算離開了。
離開前,他還不忘叮囑:“學校我給你請了一周的假,你現在就好好休息,我不在的話,你就先别出去了,晚上我回來找你。”
沈羨甯點頭,他現在本來也沒有什麼心情出門。
“再見。”他站在門口,對往樓下走的人說。
裴應忱回頭揮了下手,扣好西服的扣子下了樓。
他開着車子沒走多遠,便看見有好幾輛黑色的豪車從一邊開了去,看方向還是往那邊居民區開去的。
想到這裡,裴應忱突然想起來,沈羨甯住的小區比較老式,安全設施什麼的也不齊全。
看來得找個時間把沈羨甯接去公寓住比較好。
話說。
是不是應該和沈羨甯說明他的心意了呢?
他深知他們之間隻有一層薄膜隔着,隻要有人主動捅破這層膜就好了。
但現在于櫻才剛去世,他說這話也不合适。
算了,慢慢來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