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他提醒,姚雪喬倒真的和裴雲菁有些像,尤其是側臉輪廓,五官倒各有千秋。
他看人竟如此仔細,一時不知贊他眼神好,還是該懷疑他有别的心思。
可他看見姚雪喬摔倒在面前,無動于衷,實在不像是對她有意。
那朵嬌嫩的荷花花苞迎風擺動,裴承聿目光掠過,“太子早已不滿二叔左右逢源,想給他個下馬威,因此趙池刻意惹惱雲菁,之後有的是法子逼她主動和好。”
“看來趙池也不是良配,可是雲菁想嫁,本宮隻好成全她。”
杜貴妃渾不在意,反正也不是她的孩子,各随心意,也不急着安排。
她真正想插手的對方還不許人介入,反而心平氣和問她:“姨母好似格外在意姚小姐。”
也不是問,是在探聽。
她心神一緊,明知他看不見還是克制不住眼神躲閃,“好好的漂亮姑娘,人見人愛,還生出這種病,本宮也是有女兒的,當然心疼。倘若她無病無災的,與趙洵倒是相配,可惜了。”
裴承聿沒應和她,“我替姨母解決難題,姨母也得給我解決難題。”
杜貴妃不甘心繼續勸:“你又想讓本宮在陛下面前幫你拖延。你已二十有一,老太君每回入宮提及此事直歎氣,你也忍心讓她老人家為你牽腸挂肚的。”
裴承聿簡單一句話堵回去,“有勞姨母。”
他身形如勁松,夕照将影子拉長。
杜貴妃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曲屏旁,歎了歎氣。
殿外回廊下,楊樹葉在風中搖擺,拂過男人肩頭,飒飒抖動。
連峰一闆一眼交待主子要調查的一家,裴承聿手指卷起樹葉,如玉的長指包裹在綠葉中,指尖猝然揉搓,葉片碾碎于指間。
汁液沾染手上的疤痕,是顔色詭異的血。
自家主子言行舉止從不出半分差池,此舉看似随意散漫,不似他所為,正彰顯他此刻心情不妙。
他絕非外人眼中端方持正的君子。
“姚重為官清廉,能力突出,隻是一直被上峰打壓沒有出頭之路。鄭王路過揚州時,欣賞他的詩作,特意到他府上做客。”
裴承聿似笑非笑勾起唇,“朝中官吏結黨營私,姚重若不投靠鄭王,這輩子别想指望進京。”
“代價是什麼,他的女兒?”他随手又卷起葉片,再次碾碎。
連峰措辭委婉,平靜道:“世子在去年以為王妃籌備生辰為由,親自到揚州,和姚家姑娘私下有過接觸。兩人往來密切,經常互送物件。”
“送過什麼?”
連峰沒想到主子會問姑娘家的私密事,但還是回他:“姚小姐送些繡品,點心之類的,世子送的多是珠寶。”
原來她很喜歡贈送男子繡品,他眉宇間籠罩着一層陰郁的色彩。
連峰還在納悶,撓頭皺眉,“可姚大人被欺壓多年,為何忽然轉性?他一向疼愛女兒,怎會允許世子和她接觸?”
裴承聿卻已捋清思路。
太子底下的人不安分,鄭王能在揚州拿捏住他的把柄,興許有姚重在其中助力。
且趙池放着其他貴女不招惹,非要和他女兒糾纏,也并非看上她的容色那麼簡單。
“你先從姚重查起,看看他本人和他以前的上峰與太子有沒有勾結。”
連峰鄭重點頭稱是。
裴承聿取出帕子,一根根擦淨手指,自言自語道:“怎麼辦,她不能嫁給趙池,也嫁不了趙洵,我還是不甘心。”
“主子為何不甘心?”連峰順嘴問出,意識到越界,讪讪抿唇。
裴承聿沒追究,反而饒有興緻問他:“近兩個月總有人不知死活,追查江淮運河上往來的船隻,害得我們的人束手束腳擔心暴露,現在可明白那人是誰?”
已經不言而喻,連峰面上閃過訝色。
竟是姚雪喬,她還真是膽色過人。
他跟随裴承聿七年之久,七年間,裴承聿頂着這副冷清寡淡的模樣,人人習慣他的疏離,卻又忍不住惦記。
其中難免有膽大妄為,過分張揚的姑娘追求他,可他從未見過裴承聿與姑娘家計較,無非是在遇上她們家中大人時,敲打一二。
可對付有礙他處置公務的人,他從來不好說話,這位姚小姐自求多福吧。
幾丈距離外,趙洵拂開肩上枝桠,沖他微微點頭。
裴承聿微微颔首,算是回應。
趙洵臨走前,隐隐聽見杜貴妃說起,今年務必要裴承聿定下來。
皇祖父今年下定決心要幾位皇孫定親娶妻,早日誕下皇嗣,逃得了誰也逃不了最年長的裴承聿。
剛才杜貴妃單獨留他說話,定是在苦口婆心,勸他點頭。
“表哥,今日宴上錦繡如堆,花團錦簇,不知哪位小姐有幸入你慧眼?”他笑着問。
裴承聿冷眼看他:“姚雪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