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是你嗎?”
她撐起身,又想起還在裝病,縮回去。
月色帳幔輕薄,床畔立着一道修長如竹的挺拔身影,光從他背後照來,他的身影慢慢映在帳上,龐然可懼。
“她不在。”
趙洵回她,過一會伸手掀開帳幔,遞來一杯溫熱的茶。
姚雪喬聽見他略有沮喪的聲音,“姚小姐,喝點薄荷茶潤潤喉。”
經他一說,她發覺喉嚨幹澀,支撐身體坐在床頭,接過後小口喝着,嗓音恢複脆亮:“世子,秋意在什麼地方,我是不是又暈倒了?你别擔心,沒什麼大礙,我回府後歇幾日即可。”
“好。”
趙洵的聲音聽着比她更艱澀,他慢慢挂起帳幔,姚雪喬下意識往床裡挪。
趙洵在她面前一向溫潤守禮,擅闖進屋興許是關心她的病情,可現在拽開帳幔又該如何解釋。
她是想嫁給他,可不想自輕自賤,婚前與他親密,落人口舌。
心上人烏發雪膚,雙眸盈盈,唇瓣失去血色卻濕潤柔軟,趙洵忍住喉中沖動,“姚小姐,今後我可能再也吃不到你做的點心。”
“為何?”
趙洵心疼得不得了,“太醫說你的心疾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難以治愈。但你放心,我會一直陪着你治療。”
她摔倒的那一刻已經猜到結果,此前依然抱有一絲僥幸,現在徹底死心。
但還是下意識問他,胸口似有壘塊,沉重下墜。
可是心疾是什麼意思?
姚雪喬納悶,看來宮裡的太醫也有濫竽充數的。
她身體好着呢,上能爬樹,下能摸魚,隻是母親擔心她磕着碰着不許她放肆而已,還威脅她膽敢弄傷自己甯願疼死她也不給她醫治。
她若真有心疾,母親難道診不出來?
趙洵不便多留,自顧自立下誓言,凄切哀愁走出去。
他前腳剛走,秋意推門進來,手裡端着一罐湯藥,進屋後拍在桌上看都不看一眼,氣呼呼道:“那群庸醫,非說小姐得的絕症。鄭王妃一聽說,立馬拉着許尚書的孫女問東問西,就是那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小姐。”
難怪趙洵着急走,鄭王妃已有意屬的兒媳,他和她糾纏成什麼樣子。
她現在也着急,沒心思嫁她,更沒心思怨恨他,保命要緊。
隻眼巴巴看着秋意:“我什麼時候能回府?”
秋意恨鐵不成鋼,“小姐,你都不氣?還回什麼府,趁世子還沒離開,你好好和他坦白你……”
“對了小姐,你那時候好端端為什麼裝暈?”
秋意如被點醒,怒意頓消,眉心緊扣。
姚雪喬不想讓任何人知曉那晚的遭遇,語氣急切,敷衍道:“我就是太緊張太害怕,最近天又熱,你想我還沒好好吃早食,肯定很容易暈倒的。”
“你說對不對?娘總和你說我很嬌氣。”
秋意被她一連串的話砸下來,迷迷糊糊點頭,“對。還有那位晉陽郡王,聽說他南下辦案,又抓回好多犯人,牽連京城衆多官員進了大牢。”
秋意憐憫看她,“被這種人盯着,誰都害怕。”
姚雪喬重重點頭,猛然擡眸揪出她的字眼,“你說他盯着我看?”
秋意回憶,“是啊,他盯着小姐看很久,目不轉睛的。他好像還笑了,雖說人人害怕他的身份,可他長得俊家世好,許多小姐都偷偷看他,還悄悄說從沒見他這麼看過女人。”
她語氣越歡快,姚雪喬心情越沉重。
秋意渾然未覺,反而豁然開朗,“他一定是對小姐一見鐘情。那咱們不嫁世子,嫁給郡王,揚眉吐氣,風風光光的。”
姚雪喬已經無法思考,哆哆嗦嗦穿上鞋子,欲哭無淚扯着嘴角應付她:“是是是,那可太好了,若嫁給他可是天大的喜事。”
她風不風光還不一定,他登門抄她家時一定氣勢恢宏。
“我們快向貴妃請辭,回家去。”
前殿内,山水曲屏後,杜貴妃玉手纖柔,撐着額頭閉上眼睛。
“陛下讓本宮為趙池和趙洵擇門好親事,偏偏兩人都看上了姚小姐。可惜姚小姐福薄,身患絕症無法治愈。趙洵看似深情,又架不住王妃執念,趙池看似花心,竟還不離不棄,非要娶姚小姐。”
宮女抱來雪白的狸奴,她指甲鮮紅,順着狸奴的毛,愁容削弱一些,問道:“聿懷,你替姨母出出主意,該不該答應趙池?”
曲屏前,裴承聿坐在棋桌旁,花幾上擺着綠荷紅花。
花骨朵緊緊攢在一起,粉嫩可人。
粉色薄嫩,是那件小衣的顔色,繡着白色雪花,不倫不類。
他目光淡淡,舉棋放下,“趙池求娶雲菁遭拒,失了臉面,便想娶和雲菁有三分相似的姚小姐羞辱雲菁。姚小姐紅顔命薄反而正合他心意,方便他不聲不響弄死姚小姐,推到她的病上,再接着娶回雲菁。”
趙池類父,在對待女人上和太子一樣絕情。
可世間男子多薄情。
杜貴妃手指停住狸奴身上,眼神暗了暗,“他和雲菁好端端的,怎鬧到這副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