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霄輕笑道:“隻要我确定沒有人偷拍,我就會抽。”
這是實話,私底下他大抽特抽,可在劇組、在後台有人拍就算了,影響形象。
江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追問:“那以後我抽煙嗎?”
夏雲霄怔了兩秒。
其實分手前江海都很少抽煙,再之後他就不知道了。
恰巧橋下有幾輛車在狂摁喇叭,刺耳的聲音給了他片刻思考的時間,他故意多說了點細節:“抽啊,不過你抽得沒有我多,你隻有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抽。”
江海想了想,噗嗤一笑:“那就是說我們兩個遇到困難,就會在家裡面對面抽煙?”
“哈哈,什麼玩意?”夏雲霄不知道江海想象的會是什麼樣的畫面,但他腦海裡的場景很诙諧:總裁跟大明星遇見了什麼難事,并肩坐在陽台上,束手無策地互相點煙。
不好說是窩囊還是浪漫,都市童話裡都不帶這麼寫的。
他在垃圾桶上摁滅煙頭:“差不多吧。”
夏雲霄說罷,臉上的笑漸漸淡去,愁容取而代之:“不就像現在這樣嗎?”
江海聞言也收斂起笑意,撂下礙事的果籃,抓住他的手腕,順勢把人攬進懷裡。
夏日的中午,天氣燥熱得像蒸籠,單單走在街上都會汗流浃背,更别說兩個人擁抱。
夏雲霄受傷的手肘剛好搭在江海肘窩處,但他竟然不覺得疼也不覺得熱,隻感受到他的體溫一絲一縷地渡到體内,連周遭的車水馬龍聲都漸漸退遠。
江海的聲音悶悶的:“小天,誰也不知道喵兒姐會發生這種事,你就别自責了。”
夏雲霄垂頭喪氣,把額頭搭在江海鎖骨上,歎道:
“江海啊,我不是自責,我是在想以後該怎麼辦啊。”
他原本信心滿滿,可張邈爾突然的意外,讓他發現未來并不在他掌控中,好像走着走着康莊大道,南牆嘭地一聲憑空拔地而起,撞得他頭破血流。
江海牽起他的手來吻:“未來那麼好,我們一步步走就是了。”
夏雲霄不得不承認,江海是世界上最擅長安撫他情緒的人,雖然江海的樂觀建立在善意的謊言之上,但看着他年輕的、熾烈的目光,夏雲霄願意暫時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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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夏雲霄還不知道,今天他還會遇見另一件讓他後悔的事。
醫院離百鴿籠有一定距離,他們得坐地鐵往返,醫院這邊的地鐵站是個中轉大站,地鐵口處總有些賣藝的、擺小攤的,城管也懶得趕走。
夏雲霄頂着烈日一擡頭,看見台階旁一個濃妝豔抹的、穿着街舞熱褲的女孩正在跳舞,他隻瞥了一眼,立刻發現她跳的是《Burning》。
這個動作不是喵兒姐改過的,而是他記憶中的原版。
夏雲霄心尖一顫。
他拍了江海一下,示意他停下腳步。
夏雲霄湊近看了看,誇張的煙熏妝下面,果然是那張故人的臉。
——她是《Burning》原本的編舞者,網名叫“小楚”,真名叫譚楚露,當年走紅後進圈的第一部劇,就是客串了夏雲霄主演的《心錨》。
她有個油黑锃亮的新音響,旁邊立了個紙殼子,寫着:
“創業失敗,明天離開,再見長圳。——小楚。”
夏雲霄心裡霎時五雷轟頂一般難受:沒有視頻流量的加持,她的舞蹈教室已經倒閉了,她也沒可能再走上原本的道路。
其實早在一個月前喵兒姐剛高考完的時候,他們就發布了《Burning》的視頻,那時候譚楚露有沒有編這個舞、有沒有産生最初的靈感都不一定。
可是夏雲霄心裡清楚,幾天前為了《Burning》火爆而幹杯慶賀的人,應該是她。
是他搶走了她的流量、搶走了她本該有的未來。
如果他是那個時空的“夏雲霄”,他可能會心安理得扭頭就走,因為早在改名的時候,夏雲霄就催眠過自己:犧牲了這麼多,擋路的人自然要一腳踢開,勝者王侯敗者寇有什麼好憐憫的。
可是如今他是夏天。
他想,如果是十年前纖塵不染的夏天,一定不可能放任自己這樣把成就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夏雲霄想起了《時空玄學六頁》。
這次,他真打算試試“撕書一頁,時空回溯三年”的理論,到底能不能奏效。
他從江海手裡拿過那個沒送出去的果籃,把它放在譚楚露的音響旁邊,女孩愣了一下,一瞬間沒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
夏雲霄頭也不回地逃進地鐵站,飛快地過安檢、跑着下扶梯、幾乎在最後一秒,鑽進馬上要關掉的地鐵閘門。
“怎麼了?”江海不明所以地追上來,“你認識她嗎?”
地鐵開動,整個車廂都晃悠悠地,夏雲霄沒點頭也沒搖頭,隻是沉默着抓住扶手。
良久,他仍然用那種沒有聚焦的眼神,望着江海:“我不記得我有沒有說過她,她才是原來那個編舞《Burning》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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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夏雲霄徑直沖向床頭櫃,從抽屜裡把《時空玄學六頁》拿出來。
手指搭在書頁上,剛剛使了一點勁,江海便不由分說地撲過來,喊着他的名字:
“小天!”
他把書從他手裡硬生生搶走,揚手一扔,撇到床跟牆之間的夾縫裡去。
夏雲霄還要去拿,江海都來不及脫鞋,邁開腿,傾身把他死死壓在床上,反剪住雙手:“夏天,你别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