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呢?”江海的眼睛虔誠而熱烈,等待他的神谕。
“十年之後,我會變成什麼樣的人?”
現在上午十一點,是他們的小屋唯一能照到陽光的時刻。
透過樓間狹窄的縫隙,幾縷金光灑在逼仄的小屋裡,殘破的鏡子反射出溫柔的塵埃,緩緩升騰、升騰……
夏雲霄心中的弦蓦然開始顫動,音符從尖銳變得悠長。
“你…你是一個很成功的企業家,開傳媒公司的。”他回答。
“真的?”江海饒有興緻地起身,好像已經看到了那個光明的未來, “傳媒公司…所以我真是你的金主?”
夏雲霄笑了:親愛的,世界不是像你想的那樣單線程運轉的,中國有無數家傳媒公司,我,也有其他的金主。
但你為何如此赤忱、如此單純,你讓我在你面前自慚形穢。
夏雲霄選擇說謊。
“對。”
“那我們…我是不是已經住上了很大的房子?”江海一激動,伸手拉住了搭在他膝蓋上的手。
是啊,但是我們不住在一起。夏雲霄說不出如此殘忍的話,他微笑着點點頭。
“衛生間是不是比這個卧室大?”
卧室放下兩張床,中間的縫就窄得隻剩床頭櫃了,這是貧窮限制了江小海的想象力,夏雲霄握着他的手,撞了他腿一下:“哎呀,你再重新想,比這個可大多了!”
江海喜形于色,越問越起勁:“那我的公司叫什麼?”
“海天映畫。”
“哈哈哈,”江海開始傻笑,夏雲霄被他感染得也笑起來,兩個人對着陽光曬牙。
在小出租屋裡,透支一個沒有蹤影的明天。
啪。
窗外傳來一聲巨響,是對面樓那兩盆半死不活的綠蘿,不小心掉下去一盆。
夏天一看,對面窗子裡正站着個大叔,叼着根煙,用一種近乎怨毒的眼神看着他倆——兩個男的坐床上,其中一個還披着浴巾,拉着手笑得那麼開心,一看就是同性戀。
大叔看他過來了,特意啐了一口:“呸。”
他們住的是典型的握手樓,顧名思義,就是窗戶近到相鄰樓裡住的人能直接握到手。
夏雲霄和那大叔現在握手費勁,但是他很想給他一耳光,好在現在不是明星,可以随便罵街。
“你tm瞅啥呢?”
他特意打開窗戶,窗戶撞上那鐵籠子一樣的防盜網,又是啪的一聲。
“惡心。”那老男人念叨着,見他來勢洶洶也有點怕,轉身往屋裡走。
夏雲霄拉開架勢罵:“你罵我你——一周拉不出屎。”
夏雲霄天天默念這句話,每一個罵他的網友,都會收到這句詛咒。
江海起身來攏住他的胳膊拉架:“小天小天,大過年的…” 他還有點莫名心虛,朝窗外喊道,“大叔你别誤會,我倆隻是室友,不是男同……”
?
夏雲霄立刻火冒三丈,轉過身來狠狠掄了江海肩膀一拳:“你跟他解釋個屁!”
“我…不對嗎?”江海委屈地指指自己,痛得揉肩膀。
确實隻是室友啊,不是男同啊,不是嗎?
他看看窗對面,又看看皺着眉生氣的夏天,悄悄地、默默地把窗簾拉上了。
像個犯錯誤被罰站的學生。
夏雲霄噗嗤一聲低頭笑出來,又擡擡眼偷瞄江海:“咳咳,你不覺得,他…他這樣揣測很不尊重人嗎?”
江海忙不疊點頭:“對啊,對啊,很不尊重…很沒素質。”
大白天,窗外響晴薄日,兩個人都剛洗了澡,現在突然把卧室窗簾拉上,陽光從藍色窗簾的兩邊透進來,氣氛有點古怪……好像真要做什麼壞事一樣。
況且現在貼得好近,江海為了讓夏天消氣,雙手扶着他胳膊上下撫摸,彼此的呼吸打在皮膚上,陣陣的癢意。
“嘿呦,這個窗戶,看到就煩。”夏雲霄把自己扔在床上,抱怨道, “這樣在屋裡,對面不全都看光了。”
“咳,那個,你說今天還有沒有開門的雜貨店啊?”江海問, “要不我們下去買個磨砂紙回來貼上?反正也要貼福字。”
“走吧。”夏雲霄拽過毛衣來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