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家庭聚會,聯絡感情是其次,陣仗雖然不大,但小而精的布局顯然是出自專業人之手,門裡門外豪車開列,又有王悉親自坐鎮,任鄰裡街坊哪個鄰居也知道,今天王老夫婦家可是熱鬧了。
周在思很少參加這樣的宴席,主人翁高壽,但自己卻也被當成重點嘉賓,随便說哪道菜好吃就惹來全場關注,奶奶親自夾到她的盤子裡,周在思誠惶誠恐,口感确實一流,但食不知味,除了累還是累。
來之前她已經和楊美烨坦白了王悉的事情,并且告訴她晚上不會回酒店住。楊美烨先是說她瞞報軍情罵了她一頓,聽到她不回來住,緊接着又狠狠罵了她第二頓才趕她走了。
雖然明天不可避免的會有一頓狂風暴雨,但她還是非常讨打地在就穿什麼問題上不停征求楊美烨女士的意見,并義無反顧地選擇了被Pass的一套。
人靠衣裳馬靠鞍,她媽放言道,寒酸到一眼Pass,好好的小孩要被掃地出門喽。
事實證明,王家人的涵養極高,并沒有将她掃地出門。
周在思認為這是今日幸運之一。
再一個就是一整天心情都和坐過山車一樣的跌宕起伏,好幾次無人在意,王悉手伸過來,再正常不過的小動作,但她跟作弊似的寒毛直豎,差點沒給他撅斷。王悉冷冷剜她一眼,完全沒留情的力道,他是真疼了。
很好很好,交流全靠動作,罵人全靠眼神,他這樣上道,周在思心中好生寬慰。
王悉倒沒因為這個收斂,雖然倆人本也沒有很親密,但偶爾一個動作,一句提醒,人多眼睛也多,雖然周在思是客,實際上除了好奇,誰也都沒有過于遷就照顧,衆人看着,既是不敢,也是不便,到時候弄得大家都不自在了,還不如一開始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王悉說,下手這麼狠就别總是看時間了,累暈了可就走不掉了。
周在思瞬間面帶圍笑,笑裡藏刀。
走的時候車子是周在思開的,别人的好車她手癢,好說歹說才讓王悉把駕駛座讓出來,其中因為不熟悉路況,傻了吧唧隻聽王悉口述,過路的人就看見地主家的傻司機一直在兜圈子,甚至還有拍照的!
搞得周在思忍氣吞聲開了導航。
科技還是比人靠譜。
此處的人指王悉。
“镯子呢?”歐陸駛上正軌,王悉玩了會兒打火機,噌地點着,滅掉,滅掉,又點燃,百無聊賴問道。
十字路口,跳躍的紅色燈光照射進車窗,周在思臉上一片紅,簡直像是被火光點着了,因為注意力高度集中,她并沒有聽到王悉說話。
而是在放歌和聽歌太嗨發生剮蹭事件的想法中來回搖擺。
最終選擇本本分分開車。
她眼睛睜得大大的,秀氣的内雙因為身心疲憊而深刻許多,專注看前車屁股和倒車鏡的時候,有點像一隻非常機敏伶俐警惕大狗的貓。
王悉打火機也不擺弄了,心裡騰地燃起了一股念頭。
他想折騰她。
于是他喊她的名字。
“周在思。”
“嗯。”她用鼻腔發音。
“問你話呢,镯子呢?”
“嗯?镯子?”周在思腦神經和話題終于搭上,略一回想,話就沒那麼幹脆了,“......那不是奶奶的首飾嗎?”
“不是送你了?”
“哪有?”周在思一臉你不要亂講的表情,“你哪隻耳朵聽到奶奶講要送人了?”
“哦,”王悉點點頭,說,“那你把原話重複一下,我聽聽奶奶是怎麼講的。”
周在思哪敢重複,臉一轉不看他了:“我已經不記得了!”
王悉嘴角一勾,突然伸手捏了她的臉頰,“撒謊不怕鼻子變長?”
周在思打定主意要把這謊給圓下去,臉不紅心不跳,嘴上不饒人:“你才變長......我覺得奶奶和你一樣自信。”
“嗯?”他身子斜着側過來,寬厚的肩膀十分有安全感,低沉嗓音有些慵懶,好像在多認真聽她說話似的。
“以下是句式。”
“開頭為總有一天。”
“結尾是什麼什麼終将怎麼怎麼樣。”
“奶奶就是這樣說的。”她信誓旦旦,“你回憶一下,是不是也說過類似的話。”
“遺傳啊還是申請專利了,你老實告訴我。”她疑神疑鬼地審訊。
王悉笑了,右手兀自升起兩邊的車窗,說:“那是因為我們都發現你太不聽話了,”等到車窗完全閉合,他湊近些親了下她的耳垂,鼻尖有細細的絨毛聳動,“雖然不聽話,但好在講了也能記住一點。”
“怎麼長的?”他似是感慨。
周在思登時不服氣了:“不聽話我跟你回家。”她鼓着臉說,“來來來,車子你開,我下去好吧。”
話是這樣說,手上卻是穩當的。
王悉輕歎一聲,佯裝嫌棄:“現在麼,是聽話的。就是不能保持。”
周在思氣得差點腦溢血。白了他一眼:“你當菜市場買豬肉呢,評價來評價去的,”說着說着,還把自己給說生氣了,揮舞了兩下拳頭,無情道,“建議趕緊續别的攤兒!”
王悉的住處還是和上次來時一樣,寂靜冷清,沒什麼煙火氣。
天氣不冷不熱,但她光着腳,又不想穿拖鞋,于是還是貼着他走,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地規劃,這裡有個花瓶會比較好,那裡可以擺些什麼東西,這個架子好空,用來放遊戲剛剛好。
沙發上,沒有玩偶實在是太單調了......
直到王悉站在冰箱前,問她餓不餓。
她才恍然回神。
怎麼會想這麼多有的沒的!
好可怕!
甚至今天見到那麼多親戚時,雖然一開始非常迷茫,全要靠王悉悄然指認,但等到人都見了一遍之後,她有那麼一個念頭飄過:萬事開頭難,這次不認得下次就熟悉了,多見幾次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