靴子踩在雪地裡,發出一陣沙沙聲。
薛仲懷不知從哪弄來一根幹草叼在嘴裡,這才不緊不慢道:“清陽王快要回來了,你知道嗎?”
“知道。”
“公主也要一同回來。”
蕭珩未語。
薛仲懷撓了撓臉,輕聲道:“你……還記得她嗎?”
“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就是她回來肯定要找你,那你……?”
兩人一道進了宮門往太極殿走去,殿前的白玉官階落了一層雪,遙遙望去,冷肅冰瑩。
蕭珩擡手拂去肩頭的落雪,這才淡淡道:“我以前和她沒關系,現在也不會有。”
薛仲懷聞言臉上神色複雜,半晌後,他吐掉嘴裡的幹草,催促道:“快走吧!要耽誤上朝了!”
南方改稻為桑進行的如火如荼,其中不少百姓反對,都被石達用武力鎮壓了下去,仙居苑也馬上要竣工了,今日太後更是在殿上揚言将今年的元日晚宴設在仙居苑的飛仙樓。
衆臣紛紛贊不絕口,無一人反對。陳洛更是笑盈盈地問蕭珩:“蕭大人覺得如何?”
蕭珩牽起嘴角:“太後旨意,微臣自然沒有意見。”
去歲十月太後提了陳洛為禦史中丞,許他殿中議事,監察百官。
他這個官職來得巧妙,蕭珩心中清明,面上卻不動聲色,和氣與之。
下朝後,薛仲懷追出來同他一路并行,好幾次都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麼?”
薛仲懷幹笑一聲:“朝裡朝外都說你投靠太後,逼死于忠,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
“那你以為呢?”
“我?”薛仲懷撓了撓頭,“說實話,我看不透你,說你投靠太後我是不大信的,可你近來做的事情卻惹人非議。”
“非議?在我身上還少嗎?”
蕭珩沒等他回話就轉身上了馬車。
等他回府時已是深夜,凜冬的夜晚大雪簌簌,後院中一盞孤燈通明,暖黃色的光将窗紙上的那道瘦影描出一道光邊。
他心中那點煩悶沒來由的便消散了,蕭珩大步走向那處光源。
門忽的打開,阿玉剛剛點上香,一陣寒氣撲面而來,她笑眯眯地擡頭:“哥哥,你回來啦?”
蕭珩點點頭,随手解下身上的鶴氅,問:“今日的課業完成了嗎?”
阿玉正要起身遞給他,蕭珩已經走了過來,他拿起案上的字帖仔細檢查,阿玉便跪坐在陶案邊擡着頭眼巴巴地望着他。
半晌後,蕭珩嘴角上揚:“寫得不錯,今年的臨水會你倒是也能鬥上一鬥了。”
臨水會,三月三,是文人墨客喜歡的一種附庸風雅的宴會,阿玉其實并沒有什麼期望,那裡的人一般都是非富即貴,她沒來由的懼怕那些人,不過聽見哥哥跨晚她,阿玉心裡還是很開心的。
她雙手托腮,支在陶案上,小心翼翼地問:“哥哥,今年元日還能……一起過嗎?”
蕭珩微怔,半晌後,他将字帖放下,随口道:“今年元日太後要在仙居苑設宴,我盡量早點回來。”
“那我等着哥哥!”
元日這天,除了王公貴戚、朝廷重臣外,太後還邀請了一幫文人騷客在飛仙樓上吟詩作賦。
蕭珩感到乏味,估算着時間打算離開。
阿玉早早就開始收拾屋子,點香,擦瓶,掃地,一切進行的井井有條,她甚至還抽空給自己的那盆蘭草澆了水。
蕭珩跨進後院剛要伸手推門,那扇門便自内打開了。
阿玉眼睛亮晶晶的,笑着說:“哥哥,你回來啦?”
蕭珩點頭,走了進來。
室内溫暖,博山爐内香氣氤氲,阿玉跟在蕭珩身後問:“哥哥,你餓了嗎?”
蕭珩其實不餓,可當他看見陶案上那精心擺放的點心時下意識說了謊:“餓了。”
“哥哥快來,阿玉給你留了點心,我拿的時候劉伯還笑話我說我這段時間愈發能吃了。”
蕭珩莞爾一笑,任由她拽着他的袖子将他拉到陶案上。
“哥哥快嘗嘗,有些是劉伯做的,有些是阿玉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