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珩此話一出吓得阿玉臉都白了，想着左右是個死，還不如破罐子破摔直接說開了！

她深吸一口氣，大吼：“我逃跑是為了活命，倘若不離開就要做你們的替死鬼了！”

“什麼替死鬼？”

阿玉眼眶發紅，憤然道：“那幫黑衣人分明就是沖你們來的，那個男孩就是他們要找的人，你想讓我扮作他去送死！”

蕭珩聞言挑眉，道：“看來你還不算太笨。”

阿玉不再廢話，抹了一把眼淚，拽着兩個大包袱就打算離開，可那包袱實在是太沉了，她拖了半天都沒有拖動。

偏偏蕭珩這時又說了一個極具現實的問題：“你覺得你走的了嗎？就算我讓你離開你又能去哪，這裡四處戰亂恐怕你連二裡地都沒走出去就命喪黃泉了。”

“那……那也比平白無故給人當替死鬼好！”

蕭珩拽住她的包袱将她往回拉了拉，道：“你難道不想為你阿娘報仇嗎？”

阿玉聞言愣住了，随即用力搖搖頭：“阿娘說過要讓我好好活下去，不用替她報仇。”

蕭珩嗤笑一聲：“是嗎？是不願讓你報仇還是覺得你無法替她報仇還不如苟且偷生的活着？”

阿玉雖然年紀不大，可也聽出了他這話裡的辛辣諷刺，一時之間羞紅了臉，說：“我什麼都不懂，我不識字也不會武功，不，不像你們，什麼都有，什麼都會！我就隻有這一條小命和你們一樣是平等的，唯一僅有的！”

“我有辦法。”

阿玉聞言愣住了。

蕭珩接着說：“你隻需要穿上這身衣服安靜坐在車裡就行，那日的黑衣人會再次來刺殺你，屆時我會找出那個人為你阿娘報仇，在此期間我也一定會護你周全并在事成之後送你到一個能夠吃飽穿暖的地方重新生活怎麼樣？”

他坐在燈下，舉止神态間有一種阿玉說不上來的神性，毫無疑問，現在的他就像那日站在月夜下的他一樣，極具蠱惑性，令阿玉不由自主地就想答應他。

偏偏這時他還加了一句：“這是我和你的交易，如此一來，你大仇可報，小命也能保，如何？”

“真的？”她内心産生了動搖。

“當然是假的，行事不留活口才是最穩妥的。”蕭珩心裡這樣想着，可面上不露聲色，他騙她：“自然是真的。”

“好，我答應你。”阿玉重重地點頭。

蕭珩告訴她三天後啟程離開景明寺，阿玉要求不能再鎖着自己蕭珩也答應了。

這幾天是阿玉難得的自由的日子，不過她也沒忘記逃跑的事情，萬一計劃有變她也能有條退路，因此這幾天她總是往後山跑，那裡有座七層浮屠塔，登高便能眺望遠處，是阿玉最喜歡的地方。

她的這些小舉動全被監視的衛昶看在眼裡，衛昶問蕭珩需不需要再把她關起來，蕭珩卻說不用，先不說景明寺沒有其他可以離開的小路，就算是有僅憑她這點小聰明也逃不出去。

離開的前一天，阿玉剛從浮屠塔下來就看見遠處有個人坐在草地上哭。她走近了才發現居然是當時馬車上的那個男孩。

“母親……兒臣好想您啊，明日兒臣就要進宮了可您卻不在了。母親……”

他哭得傷心，小小的人蜷成一團，就連肩膀都在顫抖。

阿玉垂眸，心想自己和他也算是同病相憐了，她的阿娘也不在了。

彼時一陣熱風襲來，坡上成片的莠草起起伏伏，如同浪潮。

阿玉想起了弟弟，那時她弟弟總愛哭，阿玉就用莠草編各種各樣的小動物哄他開心，弟弟每次看見她手中可愛的小兔小狗都會拍手誇她的手巧。阿玉不禁又想起男孩腰間的玉兔吊墜，想來他不是屬兔就是喜歡兔子。

本着感同身受的心理阿玉揪了幾根旺盛的莠草盤腿坐在地上開始編兔子，不一會兒就編好了。

她走到他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哭了，這個送給你。”

元旻沒有想到後面有人，連忙擦了擦眼淚站起來，在看清來人時不由得颦眉：“怎麼是你。”

阿玉聞言喜道：“你還記得我啊？”

“你叫梁阿玉，是那個賤民。”

他的語氣很自然，像是在說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阿玉卻漲紅了臉，她很想反駁一句“賤民也是人啊”可是她不敢。

從小到大她不止一次聽到有穿着華麗的人這樣叫他們，可是她不太明白什麼是尊卑有序，什麼是倫理綱常，她隻是覺得“賤民”兩個字很刺耳，是高高在上的人對卑微在下的人的侮辱踐踏。

“今日之事不許告訴任何人，知道嗎？”元旻聲音稚嫩，可卻透露着命令的味道。

阿玉點點頭，溫聲說：“阿娘說過，死去的人最終都會變成星星回到天上去，他們從來沒有離開，一直為下面的人發光照明，如果你想你的阿娘了就擡頭看看天上的星星，你的阿娘也在看着你，守護着你，我的阿娘也一樣，雖然地上的你，我，其他人不一樣，高的，矮的，有錢的，沒錢的，可最終都會變成星星，跑到天上去，沒有什麼不同。”

元旻臉色微變：“你說什麼？”

阿玉笑了笑，把手裡的兔子塞到他手裡：“這個送給你。”

元旻面露嫌棄的扔在了地上：“誰要你的東西！”

阿玉沒有說話也沒有撿起兔子，她看了看天邊漸漸落下的日頭轉身離開了。

等她走遠後，元旻看着地上的兔子冷哼了一聲：“卑劣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