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李顯對自己的妹妹太平公主是很好的,可自從他登基,又經曆了三年前太子李重俊造反的事情之後,就看太平公主不太順眼了。
李顯不光是看太平公主不順眼,相王李旦,他也看不順眼,平時都想法設法打壓這兩人。
如果武靈兒的記憶沒出錯,上官婉兒如今雖然是李顯和韋皇後的心腹,但她跟太平公主的交情也是很好的。
此時為什麼會給她出這種主意,讓武攸暨為她做主婚事?
武攸暨出面,不就等于太平公主出面了麼?
武靈兒神色狐疑地看向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迎着她的目光,嫣然一笑,柔聲說道:“這有什麼呢?這幾年聖人和長公主之間是生分了不少,到底也是同出一個娘胎的兄妹。親戚之間,本就該多走動的。你一直待在宮裡,自小就跟溫王的情分不同,若是長公主和定王願意為你做主,跟溫王的事情自然水到渠成。”
稍頓,上官婉兒又說道:“你是聖人和皇後殿下看着長大的,品性如何,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便是定王和長公主為你做主,跟聖人提及此事,聖人也不會因此而對他們有什麼不滿。”
李顯忌憚的是兩個弟妹在朝野的聲望和權力,說起來,武靈兒還都是他們共同的侄外甥女,又是則天女皇當年接進宮裡親自照顧的,太平公主和她的驸馬對武靈兒的終身大事比較重視,也是在情在理。
上官婉兒給武靈兒指了一條路,本以為她會欣然接受。
誰知武靈兒沉吟半晌,跟上官婉兒說了句,“算了。”
上官婉兒看向她。
武靈兒目光有些傷感,語氣卻十分平靜,“有的事情,本就不能勉強。叔父平日對我和阿兄已經照拂許多,我不能再給他添麻煩。”
少女臉上挂着清淺的笑,怎麼看都像是強作歡顔的模樣。
誰不曾年少?
知好色,慕少艾。
每個人都有過那樣的年齡,便是在掖庭裡長大的上官婉兒也不例外。
此刻見武靈兒強作釋然的神态,心中也生出幾分恻隐,正想說些什麼。
武靈兒卻說:“上官昭容不用安慰我。”
上官婉兒神色莞爾,“我都還沒說話,你又怎知我要安慰你?”
“因為上官昭容知道我的心事。”
武靈兒轉着手中的那枝紅梅,坦然地說道:”您想跟我說,表兄心悅于我,我便是當不成他的正妃,也能當一個側妃。有叔父為我做主,此事一定能成。至于其他的事情,徐徐圖之便可。”
原身妹子将寶壓在少年溫王身上,想要飛上枝頭當鳳凰,理應能屈能伸。
上官婉兒也清楚這一點。
可武靈兒知道溫王是炮灰。
就是溫王要娶她當正妃,她也不要。
“若我此刻尚在宮中,心中肯定也是這麼打算的。”
跟上官婉兒這樣的人打交道,有時候不管多少心眼,都是不夠用的。
武靈兒隻能以不變應萬變,她看向上官婉兒,十分坦率,“可我如今出宮了。雖然這幾個月我都被阿兄拘在國公府裡養病,可我知道宮外的世界,比宮裡的世界要自由精彩得多。”
上官婉兒挑了挑秀眉。
“不能和表兄一起,我心裡自然難過,可那又能怎樣呢?”
武靈兒微微一笑,話裡有話道:“有時機關算盡,也未必能得到一個好結果。表兄如今看着是好,可到底是不是真的好,您心裡也清楚。”
武靈兒的父母雖然已經不在,可到底是國公之女,又被封為縣主,想要找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也是輕而易舉。
隻要她的地位比丈夫高,怎麼也不會受委屈。
當溫王的側妃,哪能比她嫁一個尋常的貴族子弟更逍遙快樂?
上官婉兒聞言,愣了片刻,随即失笑,“原來你這麼想得開,是我多慮了。”
看得開,可傷心也是難免的。
上官婉兒怕武靈兒見了溫王心裡更難過,于是體貼問道:“若是溫王來了,可要我幫你擋一擋?”
話音剛落,便聽得一個少女銀鈴般的笑聲由遠及近傳來。
“清陽,我和表兄來了!”
聞聲看去,隻見一對少年男女從林間的小道款款而來。
少女穿着一身绛色衣裙,明眸皓齒。少年郎君一襲紫色的貴氣常服,眉目清俊,擡眼看向武靈兒時,那雙平靜的黑眸瞬間便亮了起來。
——那是溫王李重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