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還是收下了這份禮物。

夏油傑回握住父母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試探着開口：“我覺得好像有點困了。”

“小傑辛苦了，好好睡一覺吧！關于你的事情明天再說。”夏油爸爸又摸了一下兒子的頭發，“我和你媽媽會把家裡重新打掃幹淨的。”

夏油傑攔住父母：“不用，那些瑣事讓座敷童子來做就行的！”

“诶？”他們有些詫異。

雖說以往不相信妖怪的存在，但是座敷童子的傳說在日本還是家喻戶曉的。

座敷童子是一種岩手縣特有的小妖怪，平時躲在倉庫，膽子很小，隻敢偶爾跑出來惡作劇。通常，隻有小孩子的眼睛才能看見座敷童子。也有的老人把它稱為“福神”，若招來座敷童子，家族便會繁盛。

夏油傑喚出一個面色青白的小女孩，對方脖子上系着粗繩鈴铛，身着灑掃和服。

他小聲說：“媽媽，這是座敷童子，被我搬家之前帶上的。”他看向三人不遠處，咒靈見被指到，輕輕跑上前來。

“……”

夏油父母并不能看見兒子指的東西，但耳朵裡隐約傳來清脆的鈴铛聲，母親沉默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回答：“小傑很厲害呢。”

夏油傑見狀立刻反應過來，不動聲色地解釋：“有我控制，它們不會傷害人。”

話音剛落，砸壞的地毯被卷到一旁，窗戶合起，散落的綠植和泥土也被重新收集到盆裡。

它們……？

看來不止今晚出現的那些怪物。

傑這樣真的安全嗎……這憑空而動的場景看得人有些心悸，兩個成年人不約而同地想着。因對那個怪異的世界全無了解，他們不知道該說什麼。

夏油傑暗中觀察父母的神色，适時把咒靈收了回去，悄悄呼出一口氣。

還好，還好今晚沒把長相太過可怖的咒靈放出來戰鬥。爸爸媽媽他們應該沒看見裂口女的正臉吧？

“總之，就是今天你們看見的幾隻！平時的家務交給它們就好。”夏油傑按了按口袋裡的咒靈玉，沒多解釋自己召喚出來的東西究竟是式神還是别的什麼，隻是快速結束話題。

父母無言地對視了一眼，站起身。

“回去休息吧！傑。”父親拍拍夏油傑的肩膀，聲音緩和道。

兩人牽着孩子慢慢下樓。

夏油傑關上房門之前，又探頭看了一眼樓下父母房間。

唔，燈還亮着。

他鎖好門，飛快爬上床，悄悄将今晚收服的怪物球捧在手裡仔細觀察。

打敗，然後收服。

日複一日。

這些怪物簡直無處不在——上音樂課的時候，放學回家等紅綠燈的時候，讨厭的同學惡作劇的時候；嚼舌根的鄰居，市集上的壞脾氣老頭，甚至父母在家吵架偶爾也會冒出來一隻。

起初面對怪物時，他隻懂得用興趣班學來的一點拳腳将它們趕走。但是那些東西永遠都有，越來越強！為了不被父母發現傷口而責怪，夏天穿長褲長袖是稀松平常的，短棍是在床底和書包之間來回藏的——

他可是很有一套應對辦法！

就在兩年前，他被動覺醒了。

當時他從家悄悄跑去公園調查，遇上了一隻類人型怨靈。那東西遠看是個普通的老婆婆，走進才發現根本不對勁！

怪物轉身的一刻，尖笑呓語萦繞耳邊，拐杖飛快向他心髒襲來！

——就是那一瞬間，大腦突然湧入許多信息片段，控制體内力量的方法變成了某種全新的直覺，他順着本能躲開，用盡全力釋放攻擊。接着，當他重新恢複思考時，怪物已被燒毀大半，倒在地上抽搐。

後來他倉惶跑回家，再後來，這隻怪物在收服虹龍的戰鬥中和其他怨靈一起被絞碎了。

抽取怪物的「力量核心」也來自本能。他能看見不詳力量的流動路線：所有的軌迹都會通往一個中心點，那就是核心。

核心能壓制成一顆會發光的實心玉球。

夏油傑看着自己手中的怪物球，他一直把這個東西叫做玉石，因為摸起來冰冰涼涼的。不過，小半個拳頭那麼大，真的很難吞咽……味道也很惡心…像沾了嘔吐物的臭抹布。

好讨厭。

又要硬着頭皮吃下去了。

可是不吃的話就沒辦法變強，不能保護大家了。

夏油傑垂眼，瞳孔像顆安靜的紫黑色玻璃珠，臉上表情不是很明朗。

三、二、一……！

“咳…呃！”夏油傑努力壓抑住自己的聲音，克服身體帶來的條件反射，瞪大雙眼，繃緊舌根吞咽。

怎麼回事？！這次的味道！

像一塊生肉順着喉嚨滑進去，見縫插針地鑽流，那味道，口感，聚成緩慢融化的圓形油蠟卡在喉管中間，他感到血腥氣上湧，一股骨髓砍開的臭味沖進鼻腔！

好難受。

夏油傑雙手包裹住脖頸，試圖緩解這股陰暗的味道。

頭皮，後腦勺，頸椎，胸腔，四肢，腳尖。毛孔每一個角落都被向外亂扯，從髒腑深處傳來什麼東西在生長的刺痛。他腦袋嗡鳴，聽見了“噼啪”破裂聲，還聽見自己太陽穴“咚咚咚”地跳！

他眼皮緊閉，眼眶發脹，小嘴張開，痙攣着說不出話，差點因為這極緻的生理疼痛哭出來。

這是什麼？

這是……什麼？

房間内，黑發少年倒在床上，指尖搭住幼嫩的喉結，時不時彈動幾下。

“咳…”

半晌後，空氣飄出極輕的一聲。

調伏成功了。

少年頭發淩亂，睡衣全濕，臉色白的令人心驚。他微微睜開眼，在被子上蹭了蹭臉，長呼出一口氣。

他把手舉到眼前來回觀察。

抖動還沒停下。

好像變得不一樣了，又好像沒什麼不同。

夏油傑很肯定，自己體内那股力量發生了微妙地變化。

他的大腦比以往更加清晰，思考速度也更快，五感敏銳性變強了，甚至能聞到沿着窗縫飄進來的風中蘊含的濕氣。

夏油傑眼睛亮亮的，從床上彈起來，半個身子都探進床底，伸手翻找。他拖出一個紙箱，用美工刀劃開，從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衣服堆中取出一個扣得緊緊的鐵皮盒，盒子内有十來顆一模一樣的怪物球。

他捏出其中一顆，緊張地擦擦表面，集中精神，雙手同時凝出藍色的火！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緊盯球體，直覺玉石的結構已經發生變化，便停下輸出動作，又握了握。

好像可以掰開？

夏油傑左右手一用力，那球輕易地破成兩半，發出柔和的金光。

“欸？？？”

夏油傑瞪圓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掌中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