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門是個狹長的工作區域,空間倒不小。
左前方一張簡單的舊木質桌子和幾把椅子,構成了問診的地方,一些醫療文件倒是疊得整整齊齊,很有某人的風格。
不像他自己,紙繪稿滿天飛。
右邊區域比較大,靠牆放着一張金屬框架的診床,潔白的床單沒有一絲皺褶,也是秦大少爺的特定風格。
隻是以前秦風可以讓護士小姐姐鋪到他滿意,但看現在這樣,像連個護士都沒有。
舊鐵皮醫用櫃、黑乎乎的氧氣鋼瓶,洗手台刷得幹幹淨淨。
濃濃的時代懷舊風。
他在心裡輕歎了一口氣,擡頭卻對秦風攢出個笑臉:“還挺好的呀,比你原來的辦公室還大。”
又轉着輪椅向貼着寫有“廁所”兩字的門洞。
卻見秦風拉起床邊挂着的隔簾:“過來這邊。”又解釋道:“沒馬桶,也沒家裡那麼舒服。你在這兒弄吧,扔到垃圾桶裡。”
楚非昀嚅嚅說着:“可我書包裡隻有管子,沒帶有儲尿袋那種……”
秦風狠狠瞪他一眼:“你以為這裡是大城市呢,哪哪都有無障礙設施?”
“一查到地方,我便急着趕過來……”男孩的嘴角一直往下撇。
“閉嘴。”秦風認命地歎了口氣。
他拿出個醫療垃圾袋,又熟門熟路地在楚非昀的書包内袋,抽出根一次性導管,度量着長度、隻拆開一小段塑封,用封箱膠帶把垃圾袋緊貼在管子這一端,勉強能用。
一邊還監督着楚非昀把手洗得幹幹淨淨,才把管子遞給他,背過身把隔簾拉上、又關上門,讓他獨自處理。
秦風在外面清點了那兩大箱驅蚊藥,一邊下定決心,讓他趕緊搞完、便找台過路的皮卡送走。
他預估着時間才進門,卻看見簾子那邊影影綽綽的,好像還沒弄好。
不由自主又擔心起來:“怎麼回事?”
裡面的聲音略帶虛弱:“沒事,剛一低頭就有點暈,緩了一下,現在快好了。”
秦風一聽那狀況:“所以誰叫你早上不喝水的?還暈嗎?”怎麼人都像快不行了似的。
男孩的聲音變得更弱:“嗯,一點點……”
管不了那麼多,秦風一掀床簾就進去,見楚非昀匆匆整理完衣物。但他發現男孩所言非虛,臉變得更為蒼白,估計是坐得太久加上缺水,血壓偏低。
“你故意的吧?”醫生最恨就是患者屢勸不聽。
趕緊把楚非昀從輪椅中抱起,輕輕放在早已弄得整潔的窄小診床上,讓他舒服地躺平,又為他理順大半麻木的身體。
再用長腿把那把帶滑輪的診療凳勾過來,坐在床頭邊。
左手一直沒放開過楚非昀冰涼的手。
又用右手輕撫過他的臉頰。
直到看見,楚非昀的臉色漸漸回複了點溫度,呼吸和心跳也平穩下來。
他是醫生,照料患者隻是本職工作,沒别的意思。
懷裡柔弱的患者,兩扇長長的睫毛微微撲幾下,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便睜開來:
“腰疼。”
聞言,秦風收回兩手:“回去找康複科的,我又不是。”語氣冷淡。
“腰疼。”楚非昀重複了一遍,嘴巴向下撇了撇。
“我隻管治,不管埋。”
說是這麼說,秦風站了起身,又從櫃子裡拿出一個洗幹淨的備用枕頭,輕輕托起他的頸背、墊高一些,以免等下他猛地坐起、血壓又跟不上;又趕緊從他書包裡拿出吸管杯,調了溫水盯着他喝下大半杯。
“腰疼。”許是身體狀況已緩解,聲音更是理直氣壯起來。
“躺一會兒。”
“幫我揉揉,你是醫生。”
“你沒症狀,我沒義務。”
“那你剛才還摸我的臉!”
秦風一頓:從剛才這家夥一進門,之前所有堅決、立誓,都被自己打破了個遍。
他清了清嗓子,盡量把聲音變冷:“我那是通過頸動脈探查你的心率,是否超出正常範圍。”
楚非昀死皮賴臉:“哎,那你探查完後,有沒聽見我的心率說很想你呀?”
聞此一言,秦風差點破防。
他轉身一手掀開簾子,徑直大步走向裡屋,那小小的供他晚間睡覺的地方,緊緊關上門,隔斷一切牽扯。
又定了定神,剛想出門冷聲宣告——幫助你是因為希波克拉底誓言:無論患者的種族、性别、年齡,我都将以同樣的尊重和關懷……
但卻剛好聽見楚非昀在外面診床上大聲叫:“風哥,你在做午飯嗎?快點,我好餓!”
……好吧,就算是醫聖,也要醫肚子的。
“等下,”秦風悶悶應了,又确認一遍:“你自己呆着有沒問題?爐竈在屋外。”
“那我們出去吃呗。”男孩語調依然很天真。
“你以為這是哪呢,這兒都是鄉民的家,怎會有餐館!”而且,就算真有,恐怕在沒做好鄉民的衛生普及之前,都不敢帶他去吃,這家夥太脆皮。
秦風推開後門,露天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