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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他們隻是想再去看看陸峙的姑姑陸君容女士,再去拜訪一下林栀的姑姑克萊爾,畢竟這兩位算是二人的唯一的血親長輩了。
“如果不是那些事,或許我會成為一個野生動物攝影師或者美食家,無憂無慮的遊遍全世界。”
遠處重疊的山巒像是極簡的水墨畫,冬季的殘雪積累在山的背陽面,春天仍然不化。
陸峙的小姑姑陸君容告訴林栀,那裡的雪永遠不化,直到宇宙的盡頭。
林栀彎了彎眼眸說,那樣的話,從宇宙中來看,雪迹就是大地山川寫給永恒夜空的情書。
後來陸君容走開去看遠處的野花,陸峙沉默了很久,才這樣對林栀說道。
林栀順着他的思路想,“那現在開始也不錯,如果是我的話,可能選我的老本行——會是很平淡很無趣的一生。”
陸峙也笑了,他看着林栀語氣認真,“那樣的話,我依然會找到你,我依然會和你産生密不可分的聯系,這是一種命運,我這樣認為。”
“千千萬萬次,這個世界上總有兩條線索會把我們連接在一起,受到命運的指引,人自然會産生尋找的渴望,那樣,我必定會找到你。”
林栀看着陸峙,陸峙對着山巒與湛藍的天空。
他語氣平靜而笃定,林栀知道他這樣說了就會這樣做。
林栀一貫是一個現實主義的人,她不太相信命運循環因果報應。
她認為與其被動的等待無常的命運不知道哪天才會降下懲罰,還不如由她隻手操刀,砍斷孽債。
但是唯獨對于陸峙,她有點相信命運了,她将自己有限的偶然全部分給陸峙,她任由陸峙侵入她的邊界,一次又一次,越來越深,越來越放肆。
她任由陸峙吻她的唇,任由陸峙抱着她入睡,她最近身體好了很多,于是開始計劃未來。
直到筆下的計劃成型,她才意識到,這所有的計劃都有陸峙的一部分位置。
她無意識地這樣做了。
陸峙和她的朋友時夕以及她的血緣親人表姐林笙和姑姑克萊爾相比,既相似又不相似。
無論是時夕和林笙還是姑姑,大家互相挂念,卻又相對自由,互相明白和尊重對方的邊界,各自有各自的生活。
時夕正在進行新的腦腺關聯的新項目,林笙每天忙得腳不沾地,姑姑一直以來放養她,基本上隻在生日的時候通過文字短信問候她。
所以說句題外話,這次她告知姑姑自己和一個人準備一起長久的生活在一起,她居然要求見見陸峙,這都很讓林栀驚訝了。
事實上大家對于陸峙的态度都很不一般。
林笙似乎總有些不滿意的感覺,而時夕就相對來說樂見其成了,當然這裡面确實是有點原因的,畢竟兩個人是林栀受害者聯盟的資深會員,是有些惺惺相惜的情誼的。
所以說起來,不知不覺間林栀身邊的人都已經默認陸峙的存在。
這樣想起來,林栀覺得确實是有些沖破宿命的意味的。
她原本判斷自己的一生不會長于三十五年,最終會痛苦的結束,所以她早就預判好了自己的結局,無非是兩種。
一種是複仇成功,她找個離家人墓園近的地方開家書店在病痛中了此殘生,另一種是失敗,那就更不需要操心未來了。
如今的局面,居然是更好的第三種結果。
她的身體逐漸健康,她的朋友們都在,她甚至有了一個愛人,這超出了她的預料。
所以她決定不再過多的計劃人生了,接下來的人生,就由它似水流淌過歲月河床,就去過每一天,就去感受每一個活着的風流經,再旋轉着離開。
終于,她開始過生活了。
春日暖陽下,林栀戴着毛茸茸的白色帽子,笑容比她身邊的迎春花和野薔薇更絢麗,她說,“我們現在就去吧,我們不要在等待合适的時機了。”
陸峙都不知道她要去哪,就先嗯了一聲答應了。
林栀眼神明亮,雙頰泛起紅潤健康的紅暈,她聲音聽起來清亮又歡快,“我們去北緯三度的大草原看動物大遷徙,我們去地球最中間的熱帶雨林找全世界最大的葉子,然後發覺下一片總是要更大一點,我們去看這個世界的兩個極點,去碰運氣,追逐也許不會出現的極光帶。”
“既然我們活着,既然我們在一起。”
“那麼現在就出發吧。”
陸峙的情緒被她感染起來,他一直知道,林栀冷漠疏離的表象之下,藏着一顆極為有趣的靈魂,她因為行動力太強而讓她的朋友忘了她其實也會有一時沖動的時刻。
而陸峙知道,此刻就是這樣的一刻,于是他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在陸君容山中别墅的爐火旁,陸君容說起陸峙父母的事。
“他們結婚之前其實根本就沒見過什麼面,完全是老鬼想要穩固和季家的關系,季家子嗣不豐,纾迩姐姐又是季家第一個孩子,從小就受重視,出生起就繼承了季家的一部分股份。”
陸君容不知想起什麼冷笑了一下,以一種輕蔑的語氣提起那個不知道死在哪裡的生父陸宗山,“那老鬼打的如意算盤,是想要用蠶食母親遺産的方式再搞一遍季家。”
陸君容和陸峙的父親陸君正一母同胞,他們的母親叫郗月,是鼎晟的前主人郗家的大小姐,陸宗山的發妻,是他一直想要所有人忘記的他的來路。
“他不就是攀上了母親才上位的,老東西……”
陸君容提起他還是恨的咬牙切齒,她大罵的時候陸峙和林栀就垂眸聽着,這兩個人作為搞垮陸宗山的背後推手,總是默契的在跟他有關的事情上保持沉默。
畢竟确實也沒什麼好說的,人都沒了,他的一切企望都成空,這片曾經籠罩在所有人頭上的陰雲早就被打散了。
陸君容呼了一口氣,“晦氣,不提他,對了說你爸媽的事呢。”
婚前二人确實是不熟的聯姻關系,陸君正那家夥向來沉默寡言,為人正的發邪。
但是他也不是沒想過逃婚,畢竟那麼年輕誰想結婚。
陸君容回憶說,他确實和她通訊過,計劃和季纾迩婚前約談,勸她不然咱們都逃婚吧。
但是沒有後續了,二人見了一面之後,陸君正回去就積極籌備婚禮事宜了。
至于季纾迩是怎麼想的,那就沒人知道了,但是那是季家長女,從小參與家族事務的決策的人,她不願意做的事大概沒人能勉強。
“外人不知道,但是實際上你爸媽之間,是你爸更加上趕着一點。”
陸君容頑皮的眨眨眼,她笑起來眼尾的細紋都流轉着一種意氣風發的意味,仿佛世界再怎麼變,她永遠不會變老。
陸峙聞言清了清嗓子,林栀聽着他的動靜,抵着下巴看着他笑。
陸君容微微挑眉,不動聲色地微微笑看着這兩個小朋友之間的眼波流轉,心裡暗暗放下心來,這兩個人中間那種密不透風的氛圍真是——
年輕真好啊。
那天晚上被陸君容灌了太多茶而睡不着的二人躺在床上聊一些匹夫匹婦的天,陸峙才告訴了林栀一些事,也算解了她長久以來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