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來,柳芙蓉聽聞了一件京中趣事,裴晏禮在陛下面前告了“禦狀”,說那龐知許口出狂言,數典忘祖;國舅爺教女無方,緻其迷途。
而劉睿還站出來替國舅爺求情,更是惹得陛下大怒,罰龐知許禁足數月,更是讓龐春奕停職家中,罰俸半年。
這聽着,誰人都說皇帝可真夠偏心的,為了一個朝中新秀不惜重罰國戚。
柳芙蓉卻并不這麼想,城西煙花廠的案子,陛下是交由大理寺主審,讓裴晏禮督查平議,如今龐春奕這個大理寺卿被停了職,哪怕讓少卿頂了上來,可也得看裴晏禮臉色行事。
一箭雙雕,是個好計策,可到底是用她用了梯,柳芙蓉想着,看來上一世他能穩坐右相不是沒有原因的。
芒種至,暖雨連着下了好幾天,衣衫也越換越薄,天氣暖了卻又濕得很,柳芙蓉犯懶,平日裡要等到父親和兄長去上了朝,嫂嫂也去了軍營裡操練,母親送了修久去上學堂,她才堪堪起身。
雨過之後難得一日放了晴,還是桃枝先發現這池中的睡蓮終于大開了,不過府中有閑情雅緻賞花的人也隻有柳芙蓉一人了,她便叫桃枝搬了搖椅到院中來,好不惬意。
花色的錦鯉也愛陽光,她将魚食磨成粉混入水中,又叫人将它裝入有漏孔的竹筒裡,柳芙蓉拿着長柄一端把竹筒浸沒到水中,惹得魚兒争相奪食,更有甚者躍出水面,撲騰得她一身水汽。
靈雀一邊撐着傘,一邊又要給小姐擋水,手忙腳亂的。桃枝見夫人來了,便行了禮。
柳芙蓉也驚訝:“娘,今日怎得有空陪蓉兒喂魚?修久呢?”
“還喂魚呢!桃枝靈雀,快帶着你家小姐進屋子梳妝去!”林昭華做事向來雷厲風行,“等拖到了下午,你就這麼素面朝天地見你未來夫君和婆母?”
“?”,柳芙蓉大緻猜到,“不是說納吉之日還有半月?”
“昨日裴老太太修書來提前了日子,我找人算過了也是個吉日,你爹和哥哥昨晚半夜才歸,你又早早睡下了,便沒來得及說。”
林昭華催着人快些進屋去:“他們上了朝便會休沐半日歸家,你先快快去梳妝吧!”
對着銅鏡,柳芙蓉還有些發懵,隻看見左右兩個小丫頭偷偷笑。
“小姐放心,憑着桃枝的一雙巧手,今日定會叫未來姑爺一見就丢了魂。”靈雀性子外向直爽,把桃枝誇的都有些不好意思。
柳芙蓉癟癟嘴:“他才不會,是個最愚憨不解風情的。”
雖是說他不好,可小姐語氣裡的寵溺都要溢出來了,兩人對視又偷摸笑起來。
未時已到,卻遲遲不見下人前來通傳,柳靖川臉色有些不好,雖說不算是遲到,可納吉之日還踩點到,不足以見到他們有多重視這門婚事。
“你去看看裴家馬車到哪裡了。”柳芙珩随意指了個小厮,卻被妹妹攔了下來:“哥哥,我去看看吧。”
“不可,哪有待嫁人親自去看的。”
“爹,女兒就去門口看看,就一眼。”柳靖川最受不了女兒撒嬌,見夫人并無反對意見,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柳芙蓉見那小厮似有言未說,便叫他也一同随行,待到了院中。
“說吧。”
小厮也不敢隐瞞:“裴家少爺未時前就到了正門,可是一直不叫人通傳。”
“為何?”
小厮似是害怕觸怒小姐,頭低得更狠:“裴家大夫人還未到。”
果不其然,柳芙蓉停下腳步,按照規矩,議婚小輩除非父母雙親亡故是不能單獨入府的,既是不合禮數,也是不受尊敬。
上一世她隐約知道裴晏禮和裴府關系算不上親近,不然也不會回朝後第一個拿裴府開刀,被人說不顧親情,做了陛下一把帶血的好刀。
“他現在人在何處?”
“回小姐的話,裴大人已經在門口等了半個時辰了。”
府門口人多嘴雜,何況是他們這樣的門第,他竟為了維護自己母親的面子不肯通傳,卻能忍受得住外人指指點點,可見他并非罔顧親情之人,那他上一世究竟是為何……
柳芙蓉叮囑好那小厮在爹娘面前不可多說,又叫他出府去探探,自己加快步子去了正門。
她一眼便瞧見了他,一身青衣還是無過多綴飾,可依舊顯得他身姿單薄,挺如青松。
他聽見身後開門的動靜,一回頭未曾想見到了她。
和那日不同,她正巧也穿了青色,妝容溫婉卻足以看出是花費了心思的,他沒敢多看,隻是匆匆行了禮。
她的聲音依舊是初見那日般好聽,在午間炎熱之時像是一陣清涼的風,吹到他的脖頸,起了一身戰栗:“裴大人不進府嗎?”
“家慈尚在路上,我等母親一起同行。”
門口來來往往看熱鬧的人多了起來,柳芙蓉瞧見了他一頭的薄汗:“先随我進門,等你娘來了,我再讓下人給院中通傳。”
“這不合……”禮數。
再次未說完,柳芙蓉便拉着他的手拽進了府門。
“關門。”
小厮自然不敢多看一眼,待門關上後,又驅散了聚集着看熱鬧的人群。
之前派出府探路的小厮正巧從側門回府,喘息尚未平緩:“回小姐的話,路上并未看到裴大夫人的轎子。”
柳芙蓉揮手示意他退下,直勾勾盯着裴晏禮的雙眼,不知是錯覺還是怎的,她竟然看到了一絲難堪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