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樊大人便開始調查酒壺是從何而來,但是走訪了金陵城所有的巧器鋪後,發現沒有任何一家巧器鋪曾經打制過此壺,但是樊大人在穆三的遺物中發現了此壺的圖紙,根據圖紙,有些巧器鋪的老闆也招認說曾經打制過部分零件。
那這酒壺到底是從何而來呢?”
“穆三有一個妾室名叫管文珠,管文珠詩情洋溢,才華斐然,但她卻有一個污點,也就是她的盜墓賊父親。但管文珠從未将其父視作污點,反而在多個公開場合承認她的父親是一個盜墓賊,如此才能為她尋得前朝古書,讓她能夠博聞強記,學識廣泛。這鴛鴦壺的圖紙,便正是由她父親在古墓之中盜取而來,這本古書的原件,也是我在管老爺子身上搜尋出來的。
得到圖紙之後,穆三委托身為木匠世家、懂得榫卯結構,更是會繪制圖紙的妾室林思雨對圖紙進行了調整完善,随後将圖紙交給了會打制刀兵的妾室文雨琴,由文雨琴負責打制了部分零件,将一部分難以打制的分散送到金陵城中的巧器鋪去制作,随後再将其拿回來,由林思雨進行組裝。對于此部分,有樊大人問詢巧器鋪的老闆與工匠的證言可以為證,以及文雨琴院中,由她親手打制的部分刀兵為證。那些刀兵樣式古樸,是前朝流行的紋樣,若沒有人給她提供前朝的圖紙,她想必是不能将其打制得如此完善的。”
“可是穆三為什麼要制作鴛鴦壺呢?難道是他想毒死自己麼?”
崔令儀接着說道:“當然不是。鴛鴦壺一般用于下毒,穆三制作它,必然是想對他人下手或者防備他人下毒。結合目前已知的情況,我推測他的目标極有可能是康王。他和喬可有着共同的敵人——康王蕭隆。”
“那這具屍體與此案又有什麼關聯呢?”有人忍不住問道。
“當然有。”崔令儀道:“正是因為這具屍體,我才真正想明白穆三為什麼要讓管老爺子偷出燕知音的屍體,那自然是因為燕知音作為康王的姬妾,她凄慘死去,身上藏着關鍵線索。穆三和喬可正是因此發現了這一點,才引起了殺身之禍。”
“什麼?”衆人一片嘩然。
“在探案過程中,我曾多次被引入歧途。先是穆三的妻妾先後傾訴自身對于穆三的痛恨,營造出幾人合謀害死穆三的假象。但後來我去了法寶寺,在法寶寺中找到了穆三和幾人合寫的同心契,可見她們六人與穆三的關系并非僅僅隻是夫君和妻妾,穆三明明是為了無處容身的幾人提供了一個栖身之地。如管文珠,她縱有滿腹才華,卻因為有一個盜墓賊父親被世人所歧視欺淩。如文雨琴,她縱有軍功赫赫,怎奈朝廷不封女将軍,為了給她父親争取死後哀榮,她身份已經暴露,昔日縱馬橫刀的沙場再也回不去了。
她們六人雖不知穆三身死的真相,卻大概知道穆三的計劃。她們要為穆三鳴不平,又怕朝廷草草結案,将此事随意安在喬可的身上。因此她們便織造了一個六女殺父的奇案,哪怕将自己的性命斷送在此案之中,也要把這件事情鬧大,讓世人無所不知,讓康王強迫殺害良家女子、用女色行賄等罪行暴露于昭昭天理之下。”
“證據呢?你說的這些不過是猜測罷了。”人群中又有人質疑。
崔令儀道:“證據就是這些同心契。”
“這些同心契張張講述了穆三對于燕知音的癡戀,而此六位女子的同心契中,所寫無一不是求得現世安穩、身邊之人健康平順。這還不足以說明,此六人不必出于妒忌,鸩殺夫君?”
她信手散出數張同心契,筆迹皆有不同,卻張張傾訴心聲。佛前不可妄語,可見其心至誠。
“而她們六人的袒護,很快讓我聯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性——也就是穆三和喬可是自盡而亡。”
“蕭隆強娶穆三的心上人,燕知音。還迫使她家破人亡,此後非但不知愛惜,還将随意侮辱糟蹋她,将她作為行賄的工具,最後更是殘忍将她殺死,穆三深以為恨。喬可亦是如此,康王害死了她的妹妹喬悅,我想二人本是一拍即合,想要憑借此壺害死康王。
但是康王為人老謀深算,警惕異常。他二人靜候許久卻沒有機會得手,他們兩人也想到了,若是實在不行,就相繼自殺,再将此事栽贓給康王。
但是很可惜,這并不是他們真正的死因,因為他們的布局還沒有完成。他們死得很突兀,他們死的時候,完全沒有任何線索能夠指向康王。
固然有丁紫英憑借井中的屍體,指認了康王所犯下的累累罪行,但是這和穆三、喬可之死全然無關,因此我推斷,他兩人絕不是自殺,而是死于非命。”
崔令儀轉過身,走到燕知音的屍身旁邊。
“那究竟是誰殺害了他們呢?能做到這一點的,必然是知曉他們計劃之人。康王應當早已察覺到了他們的意圖。康王何等精明,或許在他們籌備之時就有所警覺。但茲事體大,我想康王殺死當日陪侍的所有女人,一定是有原因的。什麼情況下才會把陪侍過那人的女人全部殺死呢?
幕後之人必定身份敏感至極。康王将此事回禀給了那人,那人授意康王先按兵不動,任由他們繼續布局,等到他們覺得時機快要成熟的時候,卻突然出手,派人在他們毫無防備之時将其殺害。這樣一來,既解決了潛在的威脅,又不會引起過多的懷疑。”
此時,人群中又有人提出疑問:“可是,你有直接證據證明還有幕後之人嗎,難道沒有可能是康王生性殘忍嗜殺,殺死這些女人,想要再換一批人?”
崔令儀從容不迫道:“這自然是不可能的。因為他所選的那個時機不同凡響。若是康王單純嗜殺想換一批人,他為什麼恰恰挑選那個時間節點?”
“那是什麼時間節點,那段時間有什麼特殊的嗎?”有人問道。
崔令儀仰頭看向上首的穆修,朗聲道:“敢問穆大人,去歲九月二十四前後,是哪位天潢貴胄,親自來了弄碧園暫住?”
她此言一出,四下人立即噤聲,不敢再行妄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