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他是誰?”謝珩問。
“他是管文珠的父親。”崔令儀道。
謝珩端詳了他一陣,隻見他聽見管文珠的名字以後冷汗津津,形狀更加可疑,因此道:“此人确實跟管文珠相貌有些相似。”
“是這樣的。”崔令儀道,“管文珠眉骨高隆,鼻梁挺拔,長着一雙丹鳳眼。這些都屬于顯性遺傳,你在此人的面部是能夠看出相似的特征的。另外,他還是個盜墓賊。”
盜墓賊總是身懷奇技,甚為尋常,結合他場面不見天日的面色、肮髒蓬松的鬓發、身上的泥土和青苔,這還是比較容易推斷的。
謝珩将她從房梁之上抱了下來。崔令儀略微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随後撿起那個布包,解開之後發現是一本前朝古書。她翻開以後,雖然不認識篆字,但沒翻兩頁便從裡頭看見了鴛鴦壺的插圖。
“管老爺子。”崔令儀笑吟吟地走過來,“你女兒是不是讓你把這書抓緊時間銷毀了,你為什麼沒銷毀呢?”
那人先是眼神閃爍,而後瞧見她目光淡漠地從他面上轉向書本,不知道要對書本做出什麼事情,神情高深莫測,讓人不由自主地為那本古書感到擔憂。
許久,管老爺子沒有底氣地回答她:“這書能賣不少銀子呢。”
崔令儀輕輕搖頭,似笑非笑地說:“管文珠聰明一世,沒想到臨了栽在她父親手上。”
“說。”她冷冷望着他,“你為什麼會在這兒,不老實回答,我就押你去見你女兒。”
“不要!”管老爺子立刻制止她,随後他低下頭,嗫嚅着說,“我……我也是一時糊塗。現在我也上了年紀,想着金盆洗手不再幹了,就想留個傍身錢,以後好給自己養老。”
崔令儀面朝他輕輕搖了搖手上的古書,道:“你可知,此事若洩露出去,會引發多大的風波?若不想把事情鬧大,就如實回答我的問題。”
管老爺子搔眉搭眼地應了一聲:“是。”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剛才是在給誰寫信?”
管老爺子道:“我……我在這兒已經住了小半年了。我在底下打了個盜洞,白天就在裡頭休息,晚上再出來找吃的。剛才寫信是想寫給我女兒的。”
他雙手顫巍巍地從懷中拿出字條,上頭寫了最近打算出去一趟,回來會再聯絡她。
崔令儀猜想他是打算去将這古書轉手賣掉。
“她讓你來做什麼?”
“大約一年前,她緊急給我傳信,要我過來一趟。我猜她遇到了難事兒,我就來了。”管老爺子支支吾吾道,“我來了才知道,有個大戶人家的妾室死了,她要我幫忙去偷她的屍身。”
“偷她屍身做什麼?”崔令儀問。
管老爺子道:“我不知道啊,她讓我做,我就做了。那是個年輕的女子,我把她的屍體偷出來後,她讓我在這梅花樓底下掘一個盜洞,把這女子安葬在這裡,我就照做了。”
“那屍體在哪裡?帶我去看看。”崔令儀立刻道。
管老爺子如言應下:“你們要真是想看的話,就跟我來吧。”
“隻是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他道,“那女子屍身不腐,極為可怖。”
謝珩和崔令儀跟着他,沿着狹窄陰暗的通道前行。通道裡彌漫着一股潮濕腐朽的氣味,牆壁上的青苔在微弱的光線下顯出格外冷異的色澤。管老爺子在前面小心翼翼地走着,腳步有些拖沓,時不時回頭看看他們,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安。
終于,他們來到了一個相對開闊的地方,正中央有一個簡陋的石棺。管老爺子停下腳步,指着石棺說:“就是這裡了,那女子的屍身就在裡面。”
崔令儀深吸一口氣,緩緩走向石棺。她伸手輕輕推開棺蓋,一股刺鼻的氣味撲面而來。棺内,那女子靜靜地躺着,面色青紫,雙眼圓睜,臉上還殘留着臨死前的痛苦表情。雖然過去了一年,但屍身确實如管老爺子所說,并沒有腐爛。
崔令儀轉頭跟謝珩對視,謝珩對她點了點頭。
這就是燕知音的屍身。
她跟穆從南生不能相聚,終于在死後重逢了。
“她是窒息而死,而後穆家的三郎又叮囑我為屍身防腐,他親口說,他知道是誰害死她,他會為她報仇的。隻是如今報仇不成,他卻死了。”
“燕知音真的是死在康王手中麼?”崔令儀盯着眼前的女屍,眉頭輕輕蹙起,“康王蕭隆為什麼要殺死她?不光殺死她,他為什麼要殺死在場所有的女人?”
她若有若無地想到一種可能,一種燕知音非死不可的理由。
謝珩問:“穆三是看到屍體以後才這麼說的嗎?”
管老爺子道:“是啊。”
“那屍體上必然有線索。”他斬釘截鐵道,“穆三雖然有可能把線索抹除了,但線索絕不會随着他的死而消失的。”
崔令儀輕聲道:“我在得知穆三的心上人與喬可的妹妹都死于康王之手時,曾經猜想,穆三和喬可會不會是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