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珩有些意外地望着她。
“但是眼前的屍身向我證明了,穆三可能是掌握了什麼至關重要的線索被人滅口。”
“謝謝你,告訴了我這一點。”崔令儀仰頭看着謝珩,道,“你覺得她的身體上會有什麼罪證,是關于康王的嗎?”
她走到燕知音身邊,簡單查看了一陣。她死時衣冠不整,頭頸被人淩空掐斷,十分恐怖。身上被人小心地另外裹了一層衣袍,可見與她死時所穿着的衣裳絕不是同一身。崔令儀翻開她的身子仔細查驗,半晌瞧見她右手掌心上有一個血色瘀痕,瘀痕之中隐隐顯出一個龍紋形狀。她舉起燕知音的那隻右手,轉身看向謝珩。
“我現在已經什麼都知道了。”她看向他。
謝珩沉默不語。
“你若是想殺我滅口,現在是最好的機會。”崔令儀道,“一旦你讓我從這裡走出去,我就一定會把這件事說出去。”
謝珩問:“一定要這樣嗎?”
崔令儀凝望他許久,輕輕笑了:“你又不會怎麼樣。”
“可是你或許會死。”謝珩道。
管老爺子看不懂他們打啞謎,湊上來問:“你們在說什麼啊?”
“我現在已經知道事情全部的真相了。”崔令儀道,“若是你身側這位郎君突然暴起,要将我殺死,那勞煩你老人家把我跟燕知音葬在一處。若是我活着出去了,也勞煩你,把這具屍身一起帶出來吧,她是我重要的人證。”
她不曾點燈,孤身一人走出甬道。身上素色衣袂擦過青苔,整個人沉浸在無盡的黑暗之中,像是烈火,又像是一團魂魄。
謝珩與管老爺子将燕知音的屍身帶回弄碧園那一刻,崔令儀早已召集完了人,在正廳等他們了。
樊明還在跟她鬥嘴:“你真的找出真相了嗎,可别是怕我先于你破案,從哪裡拉出替罪羊來,隻為了不叫我爹爹。”
“樊大人已經掌握了什麼不得了的線索嗎?”崔令儀問。
“那是自然。”樊明神色自得,“我在穆三郎的遺物中搜到了那鴛鴦壺的圖紙,圖紙上描畫的正是鴛鴦壺的零件,有幾個掌櫃已經發現曾經接到過打制部分零件的單子。”
“真是了不得的發現。”崔令儀笑了一聲。
“那崔小姐又有什麼線索?”得了她誇獎,樊明臉上顯出一點心虛,又仰頭看向她。
崔令儀道:“你瞧,我的人證已經到了。”
起初,樊明還以為她所說的人證指的是管老爺子,走進一瞧,竟然發現他身後擡着的,是一具女屍。
“怎麼又多了一具女屍!”樊明大驚失色。
“樊大人少安毋躁,她不是新死。”崔令儀道,“她已經故去一年之久了。說起來,她還是我們這院子裡很多人的舊相識。”
穆清姿站起來,大喊一聲:“燕知音!”
穆修端坐高台之上,他眉頭緊鎖,道:“如今人都已經到齊了,崔小姐,你有什麼發現,可以開始講了。”
她目光環視過在場數十人,包括穆家人、穆三的諸位妻妾、官差和衙役、金陵城的大小官員等等。
人真的已經來得差不多了。
崔令儀輕微颔首:“是,那我就獻醜了。”
“今日我們齊聚在這裡,目的是找出殺害穆三郎的真兇。在調查期間,我曾經接收到了很多錯誤信息,多次被當事人所欺騙。但是幸而得到謝珩謝大人的幫助,我今天已經掌握了全部的線索,能夠把真相公之于衆了。”
“兇手究竟是誰?”樊明立刻問。
崔令儀欲言又止,旋即失笑:“倘若我現在就把他的名字說出來,恐怕大家也不會相信。大家既然都坐在這兒了,想必都不介意讓我把此事的疑點一一揭破吧?”
穆修輕輕颔首。
崔令儀展顔一笑。
“穆三是死在他的納妾宴之中,那日時近黃昏,他和妾室葉氏公然飲下合卺酒,随後立即毒發身亡,葉氏卻完好無損。我心中好奇,既然穆三和葉氏喝的是同一個酒壺中的酒,那為何穆三會死,葉氏卻安然無恙呢?
因此我調查了他們所使用的酒壺,因此我發現此酒壺是一個鴛鴦壺,隻要扣動機關,便可以操縱不同兩個出口,流出兩種不同的酒液。當日能操作酒壺的隻有一人——侍女喬可,但是侍女喬可發現我們懷疑她以後,竟然當場自盡。”
崔令儀提起酒壺為大家演示,随後将古書之中的圖紙翻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