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排練沒多久,鼓手就出現失誤。而且沒向曾經那樣鼓鼓勁再來,而是把鼓槌重重一甩,爆了句粗口。
馬蕭遠想說什麼,卻被鼓手制止:“不是你的事。”然後使勁深呼吸了一下。
貝斯看馬蕭遠一臉茫然,上前說道:“知道你好心,但你就别說什麼了。其實我們背着你還練習了好久,但卡殼的地方依然卡殼。”
“那就慢慢來,每天勤練練……”馬蕭遠說得理所當然。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我們沒有天賦,而且已經碰到了天花闆。”貝斯手為難地抿了一下嘴,“你在我們這兒,也着實屈才。不如,就這樣吧。”
馬蕭遠聽出了“請他離開”的畫外音,朝主唱望了一眼。
主唱則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寬宏大量的模樣:“你該飛往更廣闊的藍天。帶着我們的份,好好加油!”
日子一天天過去。沒了樂隊,也沒别人的邀請,馬蕭遠就自己悶頭練着。對他來說,生活好像沒有什麼變化。
直到有一天,一進班就被幾位熟悉的同學簇擁着:“馬蕭遠,你火了知道嗎?”
馬蕭遠随便抽走了眼前一部手機,随意翻着。發現是自己的視頻上了學校的公共媒體,配文是“寂寞的吉他手,隻因高處不勝寒”。
馬蕭遠來不及吐槽配文的水平,連忙掏出自己手機,翻看着自己賬号的評論,又找出之前主唱運營的樂隊賬号,發現都差不多。
“我看到他照片了!很帥!看來傳言是真的!”
“什麼傳言?”
“說他和一堆女生不清不楚的,這你都不知道啊?”
“反正他抽煙喝酒無惡不作。他有段即興你們聽了嗎,是抄的!”
“啊?那他不就是假大神了?”
“本來就是假的,還有幾段是别人寫的。他家裡好像挺富裕,所以應該是他花錢買的,為了将來出道做準備。”
“沒看他之前的隊友沒一個替他說話嗎?這就是證據,說明傳言都是真的,他私下品行惡劣,所以失道寡助。”
“我從學校牆那邊摸過來的,他是我校友,竟然有這麼多瓜啊,啧啧啧。”
而其中最令馬蕭遠怒火中燒的,則是一個熟悉的賬号。
這個人曾發長文私信過他吉他相關的心得,有苦難,也有樂趣。他很長一段時間都跟馬蕭遠保持着交流,雖然水平一般,但在馬蕭遠的幫助下不斷提高。
而正是這個賬号,發了這麼一條:“我這兒還有料!是我和他的聊天記錄!保真!如果信不過截圖,我還能錄屏。看看他這幅高高在上、指點江山的嘴臉,好像隻有他最懂吉他似的!那麼多大佬,都沒他裝。還有什麼‘堅持下去總會有回報’‘彈吉他是和它交流’,哈哈哈!是二十年前的心靈雞湯嗎?麻死我了哎呦。”
聊天記錄是經過剪輯的,但也能看出馬蕭遠并無原則性問題。所以這條曝光帖下面,不乏指責該賬号不仁不義的評論。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對馬蕭遠來說,都無所謂了。
他一個視頻一個視頻地删除,删到最後竟然一條不剩,索性注銷了賬号。
而學校牆那邊,一堆和他打過交道的同學都在努力澄清。一通擺事實講道理之後,一開始興緻勃勃的圍觀群衆也作鳥獸散了。
至于學校牆以外的、更廣闊的互聯網,則在一周後就基本沒人讨論了。由于學校牆那邊及時用鐵證辟謠,第一時間擊碎了圍觀群衆的好奇心,所以馬蕭遠的更多個人信息沒暴露在網上,實屬不幸中的萬幸。
他沒再思考為什麼會形成那種局面,單單那個賬号的“背叛”,就足夠刺傷這位“不管對音樂還是對人,永遠以真誠回應真誠”的少年。
原來自己根本不懂真誠,不然怎麼會被騙呢?
馬蕭遠首先這樣想。
但實際是不懂“人”。或許那個人當時是真誠的,隻不過後來的攻擊同樣真誠。
馬蕭遠又這樣想。
但自己就絕對真誠嗎?從衆多私信中,對這個人格外上心,難道就沒有一點“渴望被崇拜”的虛榮嗎?
馬蕭遠這樣扪心自問。
他想了很多,也沒得出答案。但人生還要繼續,所以下定了決心——不再露面演出。
他不去想這是否正中一些人的下懷,更不去想這是否對才能的浪費。
他隻是這麼決定。然後這麼執行。
“所以……和斬蘭有什麼關系?難道……”夏霖來回掃視着周圍這些人,又翻了翻音樂節的宣傳頁,“那個主唱,就是斬蘭?”
“那個和我聊了很長時間的賬号,背後也是他。”馬蕭遠說得輕巧,“後來有一天,我又在其他地方刷到這個賬号,發現他說了一些隻有我和斬蘭知道的事,就确信了。”
“那你沒有找他算賬?”夏霖聽到這裡,氣上心頭。
馬蕭遠意味深長地掃了眼莫琛和丁岩,回答道:“隻能說是冤家路窄吧。後來上了大學,我……在其他地方的角落友情出演,回去時正好碰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