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就在夏霖拿到錄取通知書前一天,一次高中同學聚會,夏霖知道了高中時曹宇青為了讓她依賴自己,沒少在背後煽風點火。
他背地裡對夏霖的“捧殺”,才是導緻她被一些人敵對的根本原因。
他本可以弱化這一切,卻出于私心,讓她背負了這些痛苦。
至于為什麼事到如今才被發現,則是因為曹宇青不給别人通風報信的機會。
雖然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但當時夏霖從沒以負面角度想過曹宇青,隻覺得“自己被他認可”,而更加信任他。
如今對他有了更多了解,加上同學單獨對她“遙想當年”時提及的細節,才讓她猛然醒悟。
在此之前,她對“放棄深造”依然搖擺不定。覺得曹宇青要是因此也放棄,自己就成了他人生的絆腳石,是天大的罪人。
直到夏霖找他對峙,他供認不諱,還一副“都是過去的事了,至少結果是好的”的樣子,讓夏霖的那些愧疚灰飛煙滅,下定了決心,扭頭就走。
“你要是真認為是‘扯平’,就不該妄想恢複以前的關系。”
夏霖淡淡說。
“我倒覺得,無非是回到了起點,從頭開始罷了。”
曹宇青始終揚着得體的微笑。
“可惜,過往的事,可不會真的消失。”
夏霖擡頭望了眼大海和沙灘。
“所以,那些好的回憶也不會消失。”
曹宇青輕輕放下咖啡。
“不好的也一樣。”
夏霖冷冷道。
“哪能什麼都一帆風順呢?”
曹宇青垂眸深思了一下。
沉默,侵蝕着碧波和金沙。
夏霖又産生了那種“仿佛周圍的一切都是假的”的感覺,自己好像就要被從身體裡抽走。
“砰!嘩啦啦——”
玻璃杯墜地的一串脆響,反倒讓夏霖暫時穩住了心神。
她丢下曹宇青,連忙拿了幾張廣告紙前去。
“對不起哈!不小心手滑了……這個多少錢呀,我賠。”
客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夏霖則在關心完客人沒有受傷後,眼神示意前台忙碌的喬光,而自己蹲下一點點收拾起來。
“真抱歉啊姑娘,我這就賠,你說多少錢。”
“這個得問店長,”夏霖擡頭禮貌笑了一下,“我不清……”随後感覺自己手裡一空。
“我來吧。”
曹宇青頭不擡,手上卻不停。
夏霖抿了一下嘴,也不跟他争,而是又拿了幾張廣告紙,繼續收拾起來。
曹宇青見狀,也沒說什麼。
等碎渣也被膠帶粘得差不多了,喬光那邊才得以抽身。
而曹宇青跟在夏霖身後洗完手,才重新落座。
“想不到你也會幹這些活。”
曹宇青擦拭着手上的水珠,搖搖頭感慨道。
見夏霖不理他,就繼續說:“你可不怎麼毛手毛腳。但從小到大,基本是身邊人幫你處理的吧?”
“是啊,我可感謝你呢。”
夏霖的語氣,聽不出來心情。
隻有她知道,自己真的感謝曹宇青,但也不認為殊途的彼此仍能回到過去。
曹宇青笑了一下,沒有任何負面情緒:“但說實話,我放心了。”
夏霖猛地看了他一眼:“終于想放棄了嗎?”
“不不,恰恰相反。”曹宇青眼中笑意更深,“你還不知道我實習牽扯什麼項目吧?正是餐飲。”
夏霖壓抑着不祥的預感:“所以呢?”
“所以你就算選擇了金融,也不一定就離開你喜歡的這些。”
曹宇青示意了一下綠洲的店内。
“可那跟我現在的工作也不是一回事。”
“當然,當然。”曹宇青頓了頓,“會更體面、有趣、新鮮。”
不等夏霖打斷,他繼續說:“參與各類公司的幕後活動,可比當服務員難得。你要是親自幹了之後,還實在不喜歡,大不了再回來嘛。就算這家不收你,也不會缺崗位的。”
他頓了一下:“更何況……薪資可是要比現在高得多。趁着年輕多努努力,到時開一家自己的店,也未嘗不可啊。你在這裡積累的經驗,也不會白費。”
見夏霖垂眸思索,沒有開口的意思,曹宇青繼續補充:“你也不想靠父母的錢過一輩子吧,你覺得他們能允許你這樣多久?他們能允許,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家裡有底。而且實在不行話,還能讓你回去接班。可那時候的事,誰能說得準呢?趁着年輕,多學本事,掌握資源,才是硬道理……”
之後曹宇青說了什麼,夏霖都沒太聽清。
她雖裝作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實際心裡也知道,光憑這點工資,别說前途,連回報父母這些年對自己的付出都做不到。
更别說父母付出的可不止金錢,還有無數時間和精力。
老實講,自媒體的收入沒有她料想的那樣高。她也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這時,她總算明白了曹宇青自始至終的遊刃有餘。
這個人太清楚利弊,也太了解她。
隻是,另一件事,他卻閉口不提。
“就算我跟你回去,在投行幹到老,咱們也回不到以前了。”
夏霖最後微微提了一下嘴角。
她注意到曹宇青的動搖,随後鼻子微微一酸,便轉身繼續工作。
“等你不忙的時候再說吧,”曹宇青喊停了夏霖,“這期間也好好想一想,你和我都是。”
曹宇青起身,注視了一會兒夏霖的背影,便那好東西起身離開。
莫琛——也就是“墨鏡”,路過喬光,輕輕碰了碰他的臂膀:“哎,你打算怎麼辦?”
相處時間長了,莫琛和喬光相處也不再那麼拘謹。
當然了,主要原因是莫琛确實是得力助手,反應也快。不瞎胡鬧的時候,心理年齡是三人組中最大的,實際是很靠譜的人。
“靜觀其變。”
喬光手上活不停,淡淡道。
“唉……”莫琛拍了一下喬光肩膀,“可别觀着觀着,人跑了。”
便扭頭繼續工作。
喬光擦拭着手裡的杯子,盯了一會杯壁上自己扭曲的倒影,留下一抹苦笑。
夏霖下班時,天色已晚。
她給曹宇青發了個消息,便在海舍後門等他。
“這身還像那回事。”
夏霖上下打量着他這身度假裝。
“新買的,借了海舍的洗衣機。”
曹宇青大方張開臂膀,展示這身不功不過的衣服。
“被馬蕭遠訛了沒有?”
一天勞累下來,夏霖說話有些沒精打采。
“哈哈……”
曹宇青尴尬笑笑。
夏霖了然,沒再多說什麼。
二人依次長出了一口氣,望向遠處漆黑的海面。
“為什麼我們回不去了呢?”
最終是曹宇青先開口。
“因為我對你來說,隻是實現‘完美人生’的棋子。”
夏霖擡眸望向更遠處。
“原來你是這麼想的。”
曹宇青低頭笑了一下。從語氣來看,似乎并不意外:“那你說說看,什麼是愛情。”
“至少不是咱們之前那樣。”
夏霖搖了搖頭。
“那你之後遇到對的人了嗎?”
曹宇青看起來饒有興趣。
夏霖沉默片刻:“那你不否認嗎,‘棋子’?”
“這樣說太難聽了。”
曹宇青輕笑一聲:“維系婚姻,靠的是責任心,其次才是愛情。隻追求愛情的朝三暮四之徒,不夠多嗎?”
“那我要是死活不按你的要求生活,你還會選擇我嗎?”
夏霖直視着他。
沉默,說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