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離永遠記得謝長虞那時的眼神，冰冷，淡漠，居高臨下，以及餘光中透出的些許憐憫。

那日後越離翻來覆去做了好幾天噩夢，夢境内容颠三倒四，但是大差不差都是差不多的情形：謝長虞毫無預兆地将他拽上戰馬，然後将銀锞抛進他懷裡，力道之大差點把他砸進雪地裡。

初來羌戎時，他曾見過一些羌戎士兵駕馬飛馳時，順手将繡有姓名的錢袋抛給路過的侍女。其中有兩隻錢袋恰好落在自己腳邊，越離雖不解其意，卻還是彎腰撿起，心裡嘀咕這群羌戎人怎麼還有把錢往地上丢的習俗。

擡起頭時，見那些羌戎士兵駐足聚成一團，操着粗剌喇的羌戎話不知說着什麼，笑聲格外刺耳。越離雖沒聽懂，但也預感到不會是什麼好事，将錢袋放回原地便回去了。

回去後他将這事講給穆蘭因聽，穆蘭因聽得臉色大變，但聽聞越離将錢袋放回去後又松了口氣。越離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忍不住追問緣由，穆蘭因卻又支吾起來，面色時青時紅，最後告訴他，那群羌戎士兵沒安什麼好心，他們丢的錢無論如何都不能動。

越離聽得一知半解，但見穆蘭因不想多說，也就沒再追問。

後來過了幾個月，汗王舉行盛宴，越離陪同穆蘭因出席。

酒過三巡，夜色漸深時，秋意發覺母親留給她的钗子不見了。越離不放心她一個人在羌戎營帳間穿梭，便陪同她沿路尋找。

路上，他恰看見一羌戎士兵将鼓鼓囊囊的錢袋抛給路過的婢女。那婢女收了錢袋後，竟就光天化日地與前者摟摟抱抱。二人互相撕拽着對方的衣衫，不多時便滾進了同一間帳篷裡，傳出令人耳紅心跳的聲響。

……

謝長虞……他也是如此想的嗎？

越離收回思緒，拔掉酒囊的塞子，手掌倒轉，碎銀從酒囊口嘩啦啦地傾倒在地上，幾乎堆成了一座小丘。

越離緊緊盯着這座“山丘”，良久，長長吐出一口郁氣，終是用塞子堵住了空酒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