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瑛朝後看了一眼:“大概是我跑得太快了,她沒跟上來。”
齊詢微微一笑:“那我扶你回去吧。”
齊瑛點點頭,一瘸一拐地跟着他向寝宮的方向走。
“聽說父皇正在考慮你和阮姑娘的婚事,是嗎?”
齊詢被齊瑛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問得發懵,愣了一下,眉目染上了一層喜色:“是。聽說父皇下旨要給你和程小将軍完婚,也恭喜妹妹了。”
齊瑛嘴一癟,差點哭出來:“這是什麼值得恭喜的事嗎?你們是兩情相悅,我們卻不是。”
齊詢搖搖頭:“程兄是個好人,金明池刺殺當天,他還救過你,你忘了?”
齊瑛望向遼遠的天空,依稀記起四年前的金明池,一把把刀劍從四面八方向她頭頂劈上來,程遠揚卻擋在她身前,生生受了刺客一劍。
他的鮮血那樣刺目,他不顧一切守護她的姿态又那樣英勇,她确實悠然神往了一陣,可是随即又抛到了腦後。
“他救了我,我就要以身相許嗎?他這樣的纨绔,不知有多少相好。我害怕...”
齊詢笑着打斷了她的話:“如果他有那麼多紅顔知己,早就鬧得滿城風雨了,你聽到什麼确切的傳聞了嗎?”
齊瑛一愣,搖了搖頭。
齊詢向她道:“‘士别三日,當刮目相待’,你總要給他一個機會。”
齊瑛腦海中浮現出程遠揚的軍功傳回京中的振動,内心有些動搖。
身後忽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知夏氣喘籲籲地趕上前,向齊詢行了一禮,關心地打量着齊瑛:“公主跑得好快,可别受傷了。”
齊詢把齊瑛交給知夏,囑咐道:“她剛才跌倒了,回去給她上活血止痛的藥,休息一陣子就好了。”
說罷,他便與齊瑛作别,自回明華宮去了。
齊瑛回到寝宮,又命人召淵柔入宮寬解自己,看着結伴而來的令儀和淵柔,一絲妒意浮上心頭,可是此時她顧不得那麼多了。
“如果我說我不願意嫁給程小将軍,你們會勸我嗎?”
令儀的話大出她的意料之外:“不,你這樣想是對的,我也會勸你不要嫁給她。”
齊瑛一愣:“為什麼?”
令儀正色道:“本朝驸馬不能參政,哥哥若娶了你,隻能回京領個虛銜,父親百年之後,兵權必定旁落。你堅持不嫁他,程家的兵權得以保全,豈不兩全其美?”
她頓了頓:“為了公主的幸福,皇上若猜忌程家,也沒辦法了。”
齊瑛的心又提了起來:“父皇為什麼猜忌你們?”
令儀緩緩道:“程家為了兵權甯願抗旨,皇上一定心生忌憚。眼下用得着程家,他當然不會動手,以後就難說了。”
齊瑛回憶着在孟懿容和淵柔身邊度過的時光,忽然有些舍不得。其他人待她好,是虛情假意的阿谀奉承;她們待她那樣真誠,她怎麼忍心不理會她們的感受?
她意念一動,冷笑着揶揄令儀:“這一招叫做欲擒故縱嗎?”
令儀淡淡一笑:“生在皇室,公主的婚姻向來不由自己,說是享天下之養,無非是皇上用來牽制各方勢力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我所能承諾公主的,便是護您周全。”
齊瑛語氣中充滿了不屑:“好大的口氣!程家怎麼護我周全?”
“實際上,程家已經不止一次保護過公主了。去年邊境作亂,若是哥哥沒有抓到亂黨,你以為兩國會交戰,還是和親止息幹戈?”
齊瑛昂然回答:“大周國力昌盛,蕞爾小國,何足挂齒,當然是應戰了!”
令儀搖搖頭:“大周不占理,應戰不過是落人口實。就算打得過,亂黨也會放出流言,說皇上恃強淩弱。”
齊瑛頓時怔住:“那又如何?堂堂天子,還怕他們嚼蛆!”
話剛出口,她的神情便黯然下來。
大周開國不到五十年,根基未穩,最擔心物議沸騰。當初齊詢被指為不祥之身,齊烜就冷落了他二十年。遇到亂黨挑事,他也許真的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齊瑛仍是不敢置信:“父皇怎麼會這麼窩囊,看一個小國的臉色?”
令儀坦然道:“不是怕事,而是以退為進,借此告訴亂黨和南诏,大周不會平白無故與人為敵。”
令儀見她面色漸漸平靜,乘勝追擊:“依皇後的性子,您以為皇後會派誰和親,是為天下所養的你,還是弱小無辜的宮女?”
齊瑛的眼神漸漸變得清明,皇後和齊谌都是靠不住的,她留在宮中,也隻會淪為另一場棋局中的棋子。
相比之下,程家或許會成為她的避風港,起碼這裡有她最熟悉的人。
齊瑛擡眼望向令儀,語氣堅定而決絕:“我答應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