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儀沉吟道:“雖然你不能回宮,但是其他跟随你來的官員可以回京。你可以托他們帶信,他們也許會幫你向皇上陳情的。”
齊詢心裡陣陣發堵,傲然道:“他們做事不如我盡心,我反而得求着他們幫我說話?他們總不至于把我的功勞據為己有吧!”
令儀搖了搖頭:“那可說不準。”
齊詢雖然不快,也隻得耐着性子跟說過幾句話的官員打了招呼。幾人離開柳州的時候,二人還擺宴給他們餞行。
濕熱之氣彌漫了柳州的春日,雖然回城後生活條件遠勝鄉下,齊詢也覺得這樣的日子太過難熬。所幸有令儀相伴,可以苦中作樂。
程遠揚給令儀寫信,備述軍中之苦,好在他與同袍關系越發親密,可以聊作慰藉。
此外,她重新得到了淵柔斷絕了許久的音信。信中傳達了她對得知真相的迷惘,幸好她痛定思痛,決定慧劍斬情絲了。
令儀向齊詢揚了揚手中的信:“我說什麼了?她不會讓我失望的。”
這段日子陳複行沒有對付令儀,就是因為正在專心勸說猶豫不定的淵柔。
據淵柔所說,他不僅在衆目睽睽之下闖入國公府,逼淵柔承認他們之間的關系;還挾持她出府,當面斬殺了當時幸存的幾個手下。
可是當她目睹這一切的時候,并不覺得感動,反而更加厭惡他的所作所為。
齊詢取過信看了看,撇撇嘴:“如果他真有壯士斷腕的決心,為什麼不去告發齊谌?”
令儀搖了搖頭:“他什麼事做不出來?讓他去告發齊谌,他可能會把他與淵柔的關系公之于衆。國公府窩藏前朝餘孽,誰能擔得起這個罪名?”
齊詢沉吟道:“如果他們的事再無回旋的餘地,陳複行會不會自曝來報複國公府?”
令儀心底陣陣發寒:“那就看他舍不舍得淵柔了。齊谌如果知道這件事,對國公府來說也是個威脅。”
過了兩天,村長給齊詢運來果實和糧食,向他報告了鄉間各項事務的進展:“村民靠山上的果樹賺了不少錢,學堂也開辦起來了,還有其他村的人來取經呢。”
又緻歉道:“村民忙着春耕,這時候才來給殿下送東西,請您不要見怪。另外幾個小丫頭的字畫女紅是孝敬阮姑娘的。”
令儀撫着學生們送的禮物,眼角濕潤,慶幸自己一番辛苦沒有白費。
臨走時,村長還許諾會給二人在山上立一座功德碑,好向後人宣揚二人的貢獻。齊詢和令儀對視一眼,雖然婉言謝絕,心裡卻美滋滋的。
回京述職的官員漸漸返回,齊詢心急如焚,向他們打聽齊烜的反應。但見衆人面面相觑,無人敢應聲,他心裡不由得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趙健冷笑道:“殿下還不知道?功勞都叫姓馬的小子搶去了。”
他仔細詢問,才知道跟他一起來柳州的馬振祥第一天回京就登門拜訪齊谌,在他的授意下把齊詢的功績據為己有,還添油加醋地報告了齊詢眠花宿柳的行徑。
齊詢絞盡腦汁也沒記起馬振祥到底長什麼樣子,更别提提防這麼不起眼的人背叛自己了。
他環顧衆人,隻覺心底發寒:“你們沒幫我說話嗎?”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隻得道:“我們人微言輕,哪敢得罪四殿下呢?”
趙健搶過話頭,諷刺他們:“四殿下正是用人之際,他們獻媚都來不及,怎會幫一個未必有回京可能的落魄皇子說話呢?”
一人不服氣地反駁他:“我們當然不及趙總管背靠皇後,說話有底氣,還能害他們母子倆互相猜忌,你不如好好想想怎麼向皇後解釋吧!”
趙健扭過頭,嗤笑一聲,并不答話。
齊詢因顧忌他是皇後派來的人,并不信任他,臨行前唯獨沒有和他打過招呼。但看這情形,唯一說出實情的似乎隻有這個看似敵人的趙健了。
他揮手讓其他人退下,隻留下趙健一人,疑惑地問:“你唱的這是哪一出戲?”
趙健一拱手:“我不過是不想看到宵小之輩拿着别人的功績耀武揚威,所以實話實說罷了,我是誰的人其實不重要。”
齊詢試探着問:“皇後到底讓你來做什麼?”
趙健坦言道:“皇後讓我随時報告你的動向,如果立功便可恢複我的職位。我初時以為殿下如傳言所說,是個毫無建樹的纨绔子弟,觀察您行事,才知大謬不然。”
齊詢眼睛一亮:“所以你沒有報告皇後,是嗎?”
趙健微微一笑:“不,我如實回禀了。皇後對我有恩,我一定要報答她。我妹夫被程家打死的時候,是她幫我打官司,幫他們度過難關。但請殿下放心,我仍然會支持您的。”
齊詢挑眉問:“你難道覺得這是并行不悖的?我們可是敵人,永遠不可能和解。”
趙健道:“我從沒想過會讓你們和解,不過是放不下我作為人的尊嚴罷了。四殿下近年來越發不得人心,皇後念在是親子,不能幹涉,此舉也算是對他的一個警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