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似火,令儀和程遠揚如往常般在校場比試。無論她如何使勁,渾身力氣就像被抽空了一樣,任由哥哥一次次把她掀翻在地。
“我不依,你使詐!”令儀汗如雨下,向哥哥撒嬌。
程遠揚臉上神情透着詭異的冷漠:“那我就讓你一回。”
趁他不備,她一把将他推倒在地。程遠揚的身子輕飄飄地飛了出去,“咚”的一聲響,一個圓滾滾的物事狠狠砸在地上。
她凝眸去看,血頓時涼了半截。
場景瞬間變換。她騎着馬飛赴刑場,卻隻是在原地無力地打轉。忽然間刀起頭落,幾十顆頭顱表情猙獰,向她撲來,嘴裡念念有詞:“快殺了齊詢給我報仇!”
令儀四處奔突,忽然一個踩空,她猛地睜開眼,從噩夢中醒來。
慧舟撩起床帳,關懷地問:“小姐,你夢見什麼了?”
令儀的小衣已被汗水濕透,黏在身上煞是難受。她連稱“無事”,鎮靜了片刻,問道:“昨夜是誰送我回來的?”
慧舟神色一頓,含羞帶怯地回答:“是程家小将軍送你回來的。”
令儀怕她誤會,連忙耐心解釋:“我昨晚一個人去喝酒了,正好遇見他,不是特意相約。”
慧舟低下頭搓弄着衣角:“我信,不過老爺可是氣壞了。主母和他叨咕了半夜,等會兒您可得小心應對啊。”
令儀讓慧舟給自己打了盆熱水擦身,以掩蓋一身酒氣,梳妝打扮停當,就硬着頭皮來書房給父親請安,不料吳秋影和柳珠弦也在。
吳秋影站在書桌後面,給阮緻修細細磨着墨,一見令儀進來,向跪在地上的柳珠弦冷哼一聲:“勾三搭四,你養的好女兒!”
令儀強壓怒火,跪下請罪:“令儀不是您想的那樣龌龊,求父親母親一定相信我的清白。”
阮緻修猶自陰沉沉地瞪着令儀不語,吳秋影已搶過話頭:“是我們想得龌龊了嗎?是你先做的龌龊事!你出去問問,京中哪個好人家的女兒晚上獨自在外閑逛,還喝得不省人事叫男人擡回來的?真是敗壞門風!”
以前無論令儀行事如何荒唐,程家人都隻會一緻對外,站在她背後支持她,但是阮家人完全不同。
原來那個女人上輩子過的是這樣水深火熱的日子。
她咬着牙道歉:“令儀知錯,求父親母親責罰。”
阮緻修陰恻恻地譏諷:“大錯已經鑄成,認錯又有何用?才女的名頭丢了,又四處勾搭。你不想當妾,但以後誰會要你這樣毫無德行的女子當正妻呢?”
柳珠弦磕頭謝罪:“令儀年紀小,求老爺原諒她吧!别氣壞了您的身子。”
吳秋影撚着手上的佛珠,罵道:“柳姨娘,你有什麼臉面開口?你進門的時候,我就勸老爺别讨教坊司出來的女人,教養不出什麼好孩子。我看她根本就是想女承母業了!”
令儀聽她侮辱柳氏,頓時怒氣勃發:“她是好人家的女兒,家門不幸才誤堕風塵。父親既然瞧不起她,又何必娶她?主母對女辱母又是什麼好人家的教養?”
吳秋影氣得身似篩糠般發抖:“你敢跟母親頂嘴?給我下去,睡柴房,不許吃飯。什麼時候改過,什麼時候再出來!”
阮緻修冷笑道:“若不是皇後娘娘賞賜,你以為我願意娶她?若知道會養出你這樣的白眼狼,當初我死也不讓她進門!她能從良,還有什麼不知足?趕緊給母親跪下道歉!”
令儀梗着脖子據理力争:“剛才口口聲聲‘女承母業’,這會兒‘主母才是我的母親’了?原來我随的是主母的‘業’啊!”
吳秋影把滿腔怨氣盡數發洩在柳珠弦身上,指着她破口大罵:“柳姨娘,管好你的女兒。令昭今年就要考試了,你們要是敢耽誤他的前程,我饒不了你們!”
令儀反唇相譏:“哥哥考不上,和我們有什麼關系?”
吳秋影不待叫人,早已忍不住一巴掌打了過去:“烏鴉嘴,你再說一遍!”
令儀重複了一遍,亦還了一巴掌。吳秋影捂着臉大叫:“反了!反了!”便與她厮打起來。
阮緻修見鬧得太不像樣,吩咐下人把令儀押到柴房,沒有他的命令不許送飯給她吃。
令儀被押走的時候,柳珠弦急得兩眼一翻,暈了過去。吳氏仍不依不饒:“裝什麼柔弱可憐呢?給我起來!”
下人受了吳氏的授意,把令儀扔到柴房之後亦狠狠打了她幾下洩憤。無奈他們不是令儀的對手,身上挂了彩才默默退了出來。
令儀在肮髒的柴房裡度日如年,老鼠“吱吱”地叫喚着奔來跑去,各色蟲子也不亦樂乎地往她身上撞。
她急于找人詢問柳氏情況,但無論她如何呼喊,都無人敢靠近柴房半分。
到了晚上,令儀望着窗外的月亮,籌思如何脫身。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
半夢半醒間,幾個彪形大漢開門套了麻袋把她打了一頓,便揚長而去。
喧嘩的呼喝之聲中,她隐約聽見其中一人說了什麼,另一人回答:“不行,老爺和宮裡那位說好了,她還有用。”
“宮裡那位”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