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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獨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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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見承漣正坐在院中小石桌旁,陽光從樹隙漏下,灑在他攤開的那本又厚又大的簿冊上,而桌上尚疊着七八本大小不一的冊子。

他眉頭微蹙,指尖緩緩拂頁,神情專注得很,倒讓沈陵好奇起來,笑着打趣道:“承漣兄,平日隻見你的手拈棋子、寫绮詞,從不見撥算盤、對賬冊,怎的今日做起世俗之事了?”

承漣淡淡玩笑道:“隻怕你笑我俗氣,這賬冊平日都是躲在房裡深夜看罷了。”說着,語調微沉幾分,又道:“輝山既将糧饷之事托付于我,我也隻能撇開虛文飾面,盡快尋個破局之法,好早些辦妥。”

這話一出,倒叫沈陵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此行不過是挂個名頭,實則一路奔走、出力操盤的皆是他人,在朋友中獨享清閑,實在說不過去。

于是他袖子一卷,當即坐下,拖過那簿子說:“我也不能光吃飯不出力,來,讓我也添把手,權當補補慚愧。”

承漣已又浸在賬冊裡,聞言隻道一句“有勞”。

沈陵看那堆冊子,全是什麼溫州的“漕幫船運清冊”、“糧引留底彙抄”,甚至還有“軍需糧批照彙抄”和田畝魚鱗圖冊簡錄,而承漣自己手裡是一份去年的《通計倉折》,這是由道台、知府等按季或年向上陳報的官倉綜合統計。

沈陵自己的老爹正是掌管一省财政的藩台,每到年中年底,案上堆滿了各地呈來的這玩意,老爹更會脾氣暴躁,全府上下動辄得咎,沈陵自是要避貓鼠兒般地躲得遠遠的,不想今日又撞進這字紙堆裡!

論理,這些資料皆屬機密,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圖籍往往由縣吏掌握,灰色買賣普遍,花錢可抄,隻看出價多少了。

見沈陵味同嚼蠟面如土色的樣子,承漣不由得笑了,掩卷說:“這幾日,我已将溫州田畝數、納糧數、入庫出庫數大緻對完,貓膩頗多。”

若祁韫或承淙在場,他定将出入數據細細推算道來,卻知沈陵不懂這些,便隻說結論:“溫州田畝八十萬畝,按一畝一石二鬥計,年産九十六萬石。”

“自先帝改稅以來,我大晟征收不過三十分之一,如今地方借‘加耗’、‘折色’、‘派糧’等名目,實際征收卻高達百分之八。以此計,每年應征糧近八萬石。除去軍需、官俸、赈災諸項開支,尚有四萬石左右應入倉。”

“我核了五年賬,照這入倉數算,哪怕三年一損耗,也該積出十五萬石的庫存來。可倉裡清點,竟不足十萬。”

“隔壁台州不及溫州富庶,倉中尚有十一萬石,臨近的福建福清府更貧,也在十二萬上下。溫州風調雨順,反倒年年告急……”

承漣将指尖輕點在那《軍需糧批照彙抄》上:“糧引去向不明,倉折殘缺難全,軍批更是前後矛盾,筆迹塗抹連篇,這每年的《通計倉折》,不過一紙虛文,掩人耳目罷了。”

沈陵立刻懂了:“章晦這賊膽大包天,糧銀俱空,定是轉手入了他與一幹官員的私賬!”

他眉頭微蹙,似是回憶起什麼,片刻後恍然道:“我倒記得,去年年底,好像聽說過溫州有個主事糧官竟自焚身亡……是不是倉大使來着?”

“正是。”承漣微笑點頭,他久曆浙江官場商場,動身之前,更是将地方情勢細細研究,故了如指掌,“那人姓曹,名景川,正是去年年終述職的節骨眼上出了事——自焚家中,焚得幹幹淨淨,連個确切因由都查不出來,越發顯得可疑。”

“可惜啊!線索斷在他這裡,若找到證據,咱們直接要挾那章晦給批貸糧條子,不就成了?”沈陵歎道。

卻聽樓上窗戶“格”地一聲推開,雲栊倚窗笑道:“人死了,線索就沒了?那可不一定,石頭掉進水裡,還有個響兒呢!”

沈陵與承漣說得入神,竟沒察覺樓上歌聲早已止歇,雲栊靜靜聽了他們大半談話。

聞言,沈陵頓時一樂,起身作揖,帶了幾分促狹道:“女諸葛既開金口,還請屈尊下樓,與我等共籌大計。”

雲栊風擺柳枝下得樓來,笑道:“這便該我出馬了。這些官兒,上了秤沒半兩重,下了民間卻是作威作福,是個‘千斤大老爺’。這倉大使在外面定有幾個相好的,待我去本地青樓打聽打聽,準定摸到線索。”

這倒是承漣和沈陵從未想過的角度,一時驚奇,雲栊又續道:“别說掌錢糧這等緊要職位,就是個縣衙裡掃地的,掃上三天也聽了一肚子秘密。狡兔三窟,為了保命,說不得要在家中藏點上司同僚把柄,信不過老婆的,就送在相好的手裡。”

雲栊本就大沈陵兩歲,何況論人情世故,五個沈陵疊起來也沒她高。就連承漣亦笑贊:“還是雲栊姐姐眼亮,咱們哥兒倆可得仰仗你這一趟了。”

雲栊輕輕一笑,美若天仙,神采照人。她一掠頭發:“算算也是時候了,館閣快開張,姐兒們也都起床了。我換身衣服就去。”說着飒然上樓,叫沈陵承漣望着她背影又敬又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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