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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獨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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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四爺背着手,佝着背,身上一件洗得發白的短褂,腳上一雙千層底早已踩得沒了後跟。他站在燈影斑駁的堂中,宛如南地碼頭上随處可見的老挑夫,眉眼間卻自有一股打慣滾刀仗的沉冷。良久,方聲調輕慢地問:“閣下此來,是為讨還那筆‘無名齊’的賬?”

祁韫垂眸,神情恭謹,卻意味深長地笑道:“若晚輩并不知什麼‘無名齊’呢?”

堂中燈火輕晃,仿佛連空氣都随之一滞。

紀四爺微一點頭,語氣仍舊溫和緩慢,如話家常:“那便請祁爺在我紀家歇息幾日。南地向來好客,風俗淳樸,隻怕怠慢了貴人。”

他語氣落得極輕,轉瞬便有幾人應聲上前等着擒住祁韫,眼中是殘忍的笑意。

祁韫站在原地不動,她知道這一刻隻容她開口一次,于是擡起眼來,嗓音不高,卻透出一絲不容置喙的安定:“潮頭已轉,誰肯扶你們上岸?我便是來做這人的。”

紀四爺聞言,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眸中并無起伏,仿佛聽到的隻是句輕佻胡話。

“請吧。”

話一出口,那幾名壯漢已然近身,正要将祁韫押住帶下去,卻見她擡起一隻手,不言不動,可那氣勢,叫人不敢再随意動粗。

紀四爺眯起眼,看着祁韫不慌不忙擡袖一揖,才轉身頭也不回地跟着那幾個漢子離去。

這小子,方才踏進門檻時是怕的,他一眼就看得出來。藏不住的拘謹、瞬間發緊的呼吸,騙不了老江湖的眼。

可如今不過幾句話出口,他就笃定了自己不會殺他,那點懼意,竟像是從未存在過一般,連眼神都沉了下來,人卻像塊不肯浮起的石頭,教人捉不住底。

少年人的膽氣他見多了,可像這樣收得住、放得開的,倒是少見。

紀四爺緩緩眨了下眼,面上仍無異色,心頭卻不由得歎了口氣。

……………………

祁韫、流昭、承淙三人一走,原本熱熱鬧鬧的小院驟然空了大半,頓時冷冷清清。就連溫州府也鳴金收兵,将“拖”字訣一以貫之,淨是些士紳名流邀沈陵遊山玩水、走訪民情,沈陵三人感興趣就看一看,不感興趣随口回絕,也不必再刻意壓制那身為公子的恣意脾性了。

至第三日,沈陵草草打發了幾張辭不達意的名帖,實在無趣,下樓到院中透氣。

雲栊留在樓上習練器樂。别看她平日裡風流恣肆、嬉笑怒罵,卻實打實是名列京城“十二花榜”的花魁。如今獨幽館幾乎全靠她一人撐起,玩鬧歸玩鬧,她卻是無一日荒廢技藝。

祁韫十四歲時在江南謙豫堂首次做了張大票,有了經營股和巨額分紅,頭一件事竟是悄然回京買下瀕臨倒閉的“疏影樓”,更名獨幽館,又遣散了不願留在館中的娘子、仆從,最終自是隻有當年同她母親蘅煙無仇的留了下來。

雲栊那時初出道不過三年,隻是個小紅牌。她秉性正直,最見不得不義之事。雖年紀尚輕,卻因自幼與晚意一同長大,親如姐妹,對蘅煙更是照拂有加。她還是小丫頭的時候就言詞鋒利一力硬剛,明裡暗裡護過晚意和蘅煙這兩個軟包子不知多少次。

她雖與幼時的祁韫交往不多,卻從祁韫回歸祁家仍不忘本這一件事認準了是個極可靠的東家,故留在獨幽館,此後更以絕世美貌、驚人技藝與飒爽風姿紅遍京華,穩居十二花榜多年,以“海棠”為名。

就連祁韫後來都笑道,該為了雲姐給獨幽館更名為“燭照館”,自是取蘇東坡詠海棠“隻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之典。

祁韫買下獨幽館時便明言,館中女子無須委曲求全,退籍贖身皆自由,且出手大方,得遇良人還會反送一份得體的“嫁妝”,原本的流昭便是這樣歡喜離開的。

也因此,如今這偌大的獨幽館,留下來的不過雲栊、绮寒、蕙音三位娘子,加上早已不染塵俗的晚意,再有夕瑤等十餘名大丫鬟。從前最擠時,二位娘子共處一室;如今四人皆住獨院,就連大小丫鬟們也各有單獨房間。

館中再無惡鸨催逼生财,衆人日日随心所欲玩樂嬉鬧,用度比照大戶人家小姐,規矩卻少得多,實是一處遠離塵嚣的人間天堂。

沈陵在院中閑步,忽聽雲栊高妙的歌聲自樓上檐間袅袅傳來,音若穿林風,清越婉轉,攜着荷香拂過心頭。院中日影斑駁,碧藤垂挂,遠樹蟬鳴隐約,偶有蜻蜓貼水而過,一切都美得恰如其分。

他聽得出神,隻覺比起平日近聽更添一番趣味,不覺笑意盈然,伫足細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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