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璠聽得眉飛色舞,又追問:“那大炮裡也是這三樣?”
“正是。”徐常吉爽快地說,“隻不過量大得多。”
他一頓,瞥了瑟若一眼,說:“要是你娘親同意,我做個‘地龍翻身’給你看。”
這話一出,在場衆人都尴尬萬分,唯恐長公主生氣,一時鴉雀無聲。祁韫知徐常吉性子粗放不通世故,正好趁此向瑟若見禮:“徐兄,火藥無眼,若傷着小公子,他姐姐可要心疼了。”随即揖道:“林娘子,林小公子,巧遇。”
林璠也認出她來,更添歡喜:“這位祁……呃,哥哥,你家生意可好?上次你的法子确實很好,我已記下了。”
“蒙小公子記挂,都好。”祁韫微笑答道,目光仍落在瑟若身上。
其實徐常吉所言瑟若并不以為忤,頂多心裡覺得此人莽撞,搖頭笑了笑:“不妨事,徐先生便做一個給我家小弟看看吧。”
徐常吉知道自己鬧笑話了,好在皮膚黑,臉紅也看不出來,搔搔頭,取過一個“地龍翻身”的空殼。他把紙筒内部薄薄刷了層澱粉漿,又往裡填入少量火藥,細緻地封口撚線,一氣呵成,竟不比作坊裡制得差。再小心點燃,地龍在街石上翻滾而行,“噼噼啪啪”炸響連連,林璠看得一本滿足。
“這個呢?也能做嗎?”林璠指着店裡名叫“七響樓台”的爆竹,他記得店夥計的解說,這爆竹先是在“樓台”門口一響,窗戶噼啪兩下,頂上那個才騰地起火,再來朵大花,好似寶塔開光,最熱鬧了。
他滿心想着放給姐姐看,得了徐常吉說可以,甚至要親手填裝。侍衛們皆覺不妥,戚宴之甚至要出聲阻攔,卻被瑟若制止,淡笑說:“無事,讓他玩吧。”
在徐常吉指導下,林璠興緻勃勃地裝好火藥,又緊張地點了火。爆竹引線“嗤”地起火星,隻見那“七響樓台”先是在底座炸出一響,随後窗牖兩邊也應聲作響。
林璠笑得正歡:“姐姐你看!”瑟若也微笑看着,火光映照下,清冷的面容多了幾分溫柔暖意。
祁韫卻自林璠動手裝火藥便格外留心,徐常吉粗枝大葉,小皇帝又是頭次練手,萬一傷着長公主便不妙,于是不知不覺間悄悄挪至她身邊,瑟若望着那“七響樓台”一時看住,也未在意。
響到第六聲,忽聽“轟”地一聲異動,自爆竹頂層炸出的一簇火星竟未如設計那般高空開綻,反倒偏了角度,像一枚斷了線的飛梭,直沖瑟若面前。而基座也随之炸裂,撲棱棱朝小皇帝飛去,被戚宴之和衆侍衛及時撲滅。
瑟若下意識後撤幾步,低頭舉起手中團扇遮擋,恍覺眼前火燎風動,又聽“啪”地一聲脆響,再擡眼時,隻見祁韫站在她身前,手中捏着一柄攤開的折扇,兀自燃燒着,顯然是及時出手,替她擋了一劫。
祁韫将手中扇子往地上一擲,徐常吉趁機一瓢水潑過來——原來開煙花鋪的都常備幾大缸水在店旁各處,店門外更是放着兩滿缸,就是防此不測。
林璠登時小臉煞白,奔上去将姐姐拉住,急叫道:“姐姐,沒傷着吧!都是我不好……”
“沒事,沒事,奂兒不要吓着才好。”瑟若心口仍直跳,卻撫着他肩膀柔聲安慰。
察覺到祁韫的目光,瑟若擡眼望去,隻覺那人眼中滿是關懷疼惜之意。
她一時不知如何反應,隻作不見,轉頭對吓得半死幾乎在街上跪了滿地的店家和侍衛們說:“好了,并沒有傷着,緊張什麼?”
一通料理完畢,瑟若才覺冷汗濡濕了貼身衣物,日落後涼風一起,讓她忍不住極輕地顫了一下。
祁韫連這一瞬都未漏看,自高福手中取過一個衣包遞上:“春氣未穩,晚風生寒,剛好今日新買了件披風,娘子若不嫌棄,權且穿着。”說罷,竟似怕她拒絕一般,連忙舉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