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們滿身血污,四周空氣灼熱,卻無火焰顯現。
她看見她們的皮膚在滲血,仿佛被看不見的烈火舔舐、撕咬、剝離神經。
明明空無一物。
但她想起那是什麼——不息哀火。
透明的火,在現實邊緣之間燃燒。似乎隻有鏡道途者能看見。
沈潮祢思忖着是否要出手。
然後,她看見眼鏡女子右手化為一柄裂紋累累的劍刃,刺向空氣。那動作精準又老練,仿佛做過無數次。
與此同時,弗拉格斯閃身後退,配合地讓出空間。
她們配合默契,身體素質很明顯也不是普通人。
沈潮祢思考得比以往更快。她需要突破口,這具身體與新勢力接觸的契機。
也許,她們就是突破口。
她指尖勾出一縷火苗,像信鴿,又像誘餌,悄無聲息地飛出。兩人閃避,誤以為那是敵意的攻擊,卻又下意識被引向另一個方向。
——火苗準确落在那片無形火焰中。
下一刻,空氣崩潰。仿佛有某種存在被強行剝出現實。霧翻卷,空間發出聲音,有痛,有瘋癫,有哭泣與呻吟,尖銳、憤怒、痛苦。
這隻不息哀火接受了她的火苗。它乖乖配合了她的表演。
火苗掙紮着。而不息哀火異常敬業,一雙眼睛在它中心張開又熄滅,即使她們都看不見。
然後,一切恢複寂靜。仿佛危機從未産生。
事實上不息哀火隻是悄咪咪躲了起來,飛到沈潮祢藏身的那棵樹旁,沒有真正消失。
而沈潮祢走出迷霧,面無表情。
她披着霧氣,像從林深處被詭秘孕出的神明。身後是靜默的樹,前方是驚魂未定的兩人。
弗拉格斯皺着眉,血迹橫貫她蒼白的面孔,如雕塑裂紋。她這時沒戴帽子,露出一張被歲月與刀鋒雕刻出的臉——冷、硬、帶着狡詐的刻度。
眼鏡女子喘了口氣,右手一握,又恢複成□□的模樣。
她警惕發問,眼鏡後的雙眼眯起:“謝謝……但你為什麼也在這兒?”
沈潮祢沉默了一瞬,無論怎麼回答,都會引來懷疑。
她的突兀出現本就很詭異。但看着兩人警惕的模樣,與先前自己對她們來曆的猜想,她的腦海中構建出一個謊言的雛形。
她用極淡的語氣回答:“……我曾在這附近工作。”
“古堡裡?”弗拉格斯一語道破,逼視着眼前冷漠的青年。即使她此時模樣狼狽,卻不減言語的尖利。
她們竟然知道古堡。
沈潮祢瞳孔微動,反問,“你怎麼知道?”
“我們調查過。”眼鏡女子低聲回應,她的腳跟在沉默地後撤。
沈潮祢的大腦飛速轉動。
她繼續緩慢開口,言語像霧氣滑過,“我曾是那座古堡的傭人。”
空氣中多出一絲破碎的氣息,摻雜着警惕與質疑。
“那你是怎麼逃出來的?”眼鏡女子抓住重點,毫不猶豫,冷聲問道。
沈潮祢則燃起火焰,指尖跳躍的紅光仿佛活物:“靠這個。”
兩人神情一變,弗拉格斯凝視她:“你是焰道途?”
“我可以幫助你們。”沈潮祢沒有直接回應,反而把話題跳轉到另一邊。她的聲音輕得像夢,“隻要——能讓她們付出代價。”
一瞬間,她的臉上閃過痛苦、仇恨、壓抑、決絕,情緒極其精密地調配,如一枚苦澀甜點,表面精緻無害,内裡藏着尖刺。
她凝視兩人,黑瞳中似乎空無一物,又像潛藏着千言萬語。
“你們知道古堡裡藏着什麼,對吧?”
一陣沉默。
眼鏡女子怔了一瞬,眼神立刻回斂。但這短暫的情緒已經足夠。
沈潮祢繼續大膽開口,再賭了一步。
“你們知道……焰信徒嗎?”
眼鏡女子眼中掠過一瞬震動。沈潮祢因此更加确定自己沒猜錯。
她繼續,“那裡是她們的巢穴。”
“……她們殺了我的親人。”她近乎平靜。卻在這一瞬間,滑出一絲仇恨與痛苦,如同刀刃一閃而逝。
像鎖上最後一枚齒輪,所有謊言環環緊扣,嚴絲合縫。言語像針線,把她的身份縫進故事。
剛好應和她上午跟她們說的“找親戚”。
沈潮祢沒有眨眼,她的面色依舊淡然。有時,情緒上不表演就是最好的表演。不必強求她們相信,所謂真相隻有她們親身“拼湊”,才會更有說服力。
果然,眼鏡女子露出複雜的表情,像是同情、惋惜、不好意思,又像是将信将疑。
弗拉格斯則扶着仍在流血的右手,緩緩挑了挑眉。她看上去并沒有輕易相信這個突然出現的青年。
“你到底是什麼人?”
沈潮祢直視她,毫無畏懼與遲疑。
“……也許,我們有相同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