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潮祢隻得起身。拉開門,看向剛剛敲門的管家,“走吧。”
她在管家化火離開後,追循她的餘溫——她竟然能準确嗅出她的火焰殘痕,然後跟蹤。
下一秒,她瞬移到會議廳。
火焰突兀地于長桌邊燃起,而後緩緩收束,紅發紅瞳的女人具現。
沈潮祢坐下,手指輕敲桌面,“開始吧。”
無人質疑她的語氣。她說出的話仿佛已經被神的意志校準,她便是權威,而權威不容置疑。
管家輕聲開口,語調冷靜,“窺徒的行動突如其來,目前尚未查明其真正意圖。”語氣帶着某種微妙的不安。
“她們不僅僅試圖阻止奉獻。”索弗羅補充,頭垂得更低。
“是我的失職。”
沈潮祢沒在意。她反而在心裡為自己的演技鼓了個掌。
“主的指示呢?”
“依舊混沌。”索弗羅的聲音如水滴墜入油中,回應的語氣像是夢話,“熱潮卻更加熾烈。”
神語如謎。沈潮祢聽不懂,衆人卻如接谕。
索弗羅或許是祭司,是火焰的翻譯者。但哪怕是翻譯者,也終歸隻是信徒。果然,神與信徒也無法正确溝通。
信仰真是神奇的東西。一廂情願、光怪陸離,又可犧牲無數,不如說,殺死無數。
“傭人是否需要重新清洗?”管家問。
“不必。”沈潮祢面無表情。
或許還能從她們那找尋關于艾拉的線索。k
之後是例行的任務布置。關于古堡、信徒、外部巡邏的安排,冷靜、繁複,如舊機器的齒輪繼續前行,哪怕換了新的驅動核。
直到最後一句。
“大人,記得按時壓制那片湖泊。”索弗羅開口。
沈潮祢頓住。
湖泊。那片艾拉所指的湖泊,她多次渴望她們一起靠近;那片鏡子的源頭,鍊接了鏡信徒們;那片——她始終沒有正視的事物。
艾拉活着時,她沒有面對它;艾拉死後,她卻不得不面對。
“……嗯。”
會議結束。
沈潮祢沒有猶豫,親自前往湖泊。
這麼看,先前她與艾拉靠近湖泊卻被發現情有可原,畢竟此處本就是焰信徒重點關注的地方。
奇怪的是,索弗羅為何使用“壓制”一詞,而非“鏟除”?留着這個隐患,估計不是出于仁慈,而是因為無力。
湖泊邊。
林風冷冽,湖水無聲翻動。鏡面上反射着沈潮祢的倒影:冷漠、傲慢,眼神像死神握着的匕首。完美的僞裝。
她已不認識自己。
這一刻她幾乎要懷疑,她是否就是伯爵。她是否從未有過“沈潮祢”這一身份,隻是業火奉獻後靈魂重塑的産物。
她彎腰,手指沒入湖面。嘗試性地燃起火焰,水面瞬間劇烈沸騰,如同無數張嘴在哀嚎與咀咒。
但奇異的是,湖水沒有退去,反而湧向她。水浪翻卷,不是為了抵抗,而是渴求靠近。
沈潮祢沒有退。
她擡高溫度。火焰繼續灼燒水面,
湖泊沸騰、翻滾。
幾秒後,湖水竟然開始幹涸。
不是蒸發,是消失。水一寸寸地退去,像是被什麼東西抽離。
直到最後,湖泊化為一片黑色的坑,一個空洞的湖床。如此赤裸、幹燥。
她盯着那深坑,良久未動。
不是伯爵的力量。她的直覺告訴她,這是因為她自己。
象征鏡的湖泊,就這麼被她鏟除。如此輕易,如同夢境。
她離開了湖泊,選擇告知索弗羅。
索弗羅沉默許久,第一次露出情緒——驚訝,敬畏。然後幾乎化為咬噬的欲望。
“您……非常強大。”
接着,是單膝下跪,虔誠如火。
這一次,不是為了贖罪,不是為了請命,而是膜拜,是宣誓,是……賭注。
她們渴望強者。渴望沖破火山邊緣,成為真正的主支,而非“接近主支的趨勢”。她們等待一個信号。
如果她知道伯爵其實早已徹底消失,現在這副身體寄居的是一個毫無信仰的冒牌貨,她還會如此做嗎?
可惜,沈潮祢不會讓她有知道的機會。
她隻是輕聲說:“既然如此。”
“擴張吧。”
聲音沒有拔高,也沒有強調,但它像一種生物性的指令,無法反抗,隻能臣服。仿佛一個無形的骨架在信徒們脊背中間生長出來,拖拽着她們昂起頭顱。
她需要了解這個世界。不僅僅局限于焰的火山,鏡的湖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