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房間太小。
她向左急閃,手掌探出,意欲截下對方的刀。
女人的手腕卻微轉,刀勢驟變,利落地向左翻折,動作幹脆得像是處刑前的最後一擊。
她又像是在困惑了。
沈潮祢心神驟緊,空氣仿佛凝滞,眼前的一切都放慢了速度。刀鋒映出她的倒影,冰冷、沉默,離她的胸口隻剩毫厘之距。
死亡近在咫尺。
她仍是漠然的,眼神平靜得可怕,仿佛生死本就不是她能掌控的事物。
如果這是命運——她從未掌控過的命運,那麼,她又可以做什麼呢。
突兀的尖銳嘯聲撕裂空氣,像某種異種鳥類的驚鳴,回音在四壁間翻卷。女人的動作停滞了刹那,卻更狠戾地将刀鋒往前送去,仿佛這短暫的停頓隻是在積蓄更緻命的一擊。
“砰——!”
空氣驟然炸裂,一隻手臂橫空而出,精準地扣住她的手腕,翻折,扭轉,力道兇猛而無情,骨骼錯位的脆響刺得人牙酸。幾乎同時,一記狠厲的踹擊猛然落下,黑緞女子如折翼的烏鴉般撞向牆壁,發出沉悶的悶響。
與此同時,洶湧大火緩緩退去。
火舌不甘地舔舐着空氣,像一隻瀕死的野獸,發出嘶啞而短促的嗚咽,卻仍因主人的衰頹而逐漸消散。
一切歸于死寂。唯焦味彌漫,昭告着這裡曾發生過什麼。
刀刃脫手,在半空中旋轉,殘餘的火光在鋒面流轉如血。
“啪、”
另一隻手穩穩地接住刀柄,指骨微屈,掌心收攏,動作如同某種儀式般從容。
烈焰之中,紅發的伯爵緩緩直起身,刀鋒一轉,挽出一個漂亮的刀花,火光折射在她眼底,泛出溫柔的弧度。她垂眸打量沈潮祢,笑容溫暖得仿佛盛夏的陽光,輕聲問:“沒事吧?”
她的目光從沈潮祢淩亂的衣衫與狼狽的姿态上掃過,唇角的弧度更深,“我不在,你就毫無還手之力啊。”
仍是那副傲慢又自說自話的語氣,仿佛這場鬧劇根本無需在意。
她随手轉動刀鋒,餘光掃向地上狼狽起身的黑緞女子,語調微微一頓,随即恢複輕快,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索弗羅,你在做什麼?”
索弗羅喘息着,骨節泛白,黑緞之下的眼神如同出鞘的匕首。
“除去應當除去的。”
伯爵微微一笑,笑意涼薄,“焚裁的職責,是嗎?”
索弗羅不作答,靜默地擡起右手,指尖翻卷出極淡的紅光,火焰似是即将從她指縫間吞吐而出。
伯爵輕歎了口氣,“她是我們的姊妹。”
姊妹?
索弗羅終于擡頭,黑緞遮掩的目光深邃,語調緩慢,卻鋒利得足以剖開骨肉:“隻要有主賜予的恩賜的,就都是我們的姊妹嗎?”
“我知道你懷疑她。”
伯爵語氣仍舊溫柔,“你覺得她可能是調查局的人,對吧?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她不是。如果是,她們那邊早該傳出風聲了。畢竟,潛伏這麼久,卻毫無作為?”
她話音微頓,終于轉過頭,看向沈潮祢。
沈潮祢的心髒猛地收緊。
伯爵的笑意深了些,眼底藏着晦澀不明的情緒,語氣輕快,卻帶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在我自焚與重生的那天,也就是幾天之後,她便會正式被納入我們之中。”
沈潮祢瞳孔微縮,腦海裡像是有什麼炸開了。
索弗羅沉默地站着,手臂受傷嚴重,卻連顫抖都沒有,隻是低頭,火焰在她的指尖忽明忽暗,像是在做最後的掙紮。
“……即使如此,我需要親自考察她。”
伯爵輕笑了一聲,“當然可以。”她意味深長地望着索弗羅,聲音低沉又意味深長,“如此虔誠的你,向來不會做錯判斷。”
索弗羅的手指一松,火焰緩緩熄滅。她垂首,沉默地轉身,衣袂翻飛間,燃燒的火焰在她腳下吞吐,将她的身影裹入其中。
離開之前,她深深地看了沈潮祢一眼。
她殺她,真的隻是為了排除異己嗎?
某種晦暗的念頭在沈潮祢腦中若隐若現,像潮水拍打着溺水者的耳畔。
而索弗羅徹底化作火焰離去。她的腦海再次浮現出伯爵頻頻望向窗外的模樣,與她不耐煩冷漠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