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冰輪一手揮開闆凳,又将她飛踹出幾步,驚怒問:“你做什麼?”
五夫人不搭理旁人,隻拿眼睛惡狠狠看着戚老爺,深惡痛絕,道:“血債血償。”
謝塵钰:“什麼意思?”
“戚傾,平少爺那樣接濟你,什麼你的才華被他蓋住!你憑心而論,能有如今的官職,是憑你自己的才華嗎?”五夫人湊近幾步,生生拽住戚老爺的衣領。
戚老爺眼裡有畏縮,驚得衣冠散亂,但見這口裡指摘自己的不過十餘歲的小女孩,胡說的話肯定當不得真。很快就換成威嚴的姿态,頂上一副被污蔑般盡是怒火的神情,急急呼喊院裡的下人們。
那些下人着急忙慌地帶着各種能打的菜刀、鐵鍬、掃帚聚攏在一塊。戚老爺這一聲驚呼把其他院裡鎮守的人皆喚了過來。
這鬼新郎實在太不堪一擊,别說修士,隻要常人奮起反抗,也如同人之間扭打,兩方僵持厮打,左右不過模樣吓人一些。事情已經發展到此種地步,季念昭大抵猜出鬼新郎的根底,他反而不急了。
有煞氣的鬼并非都抱着恨意,仇恨一個人也并非一定要将其挫骨揚灰,解煞氣的方法千種萬種,隻要願望還了,煞氣自然就消散了。
院門咚咚地被敲響,重物落地的聲音,緊接着一襲紅衣邁着沉重的步履走來,左手執劍,右手摔下一具陰屍。
二夫人淡淡地朝小院内說:“戚傾,阮大将軍要見你。”
阮冰輪鎮守在門口,拔出劍,見是二夫人,一愣,眼裡浮現迷茫的薄霧。他臉色驚愕地打量一番二夫人的臉,視線又順勢挪到她手中拖着的屍體,沉默半晌,才試探性喚了一句:“姐?”
先前蓋着紅蓋頭,兩人從未正面會見,況且阮冰輪一路上幾乎無話,二夫人身形一滞,迅速偏頭瞄了眼阮冰輪。
她很快意識到什麼,問:“太子殿下也來了?”
阮冰輪蹙了下額心,姐弟倆個簡直一般神情無二。他闆着臉問:“阿姐如何會來這種地方?”
阮思雙眉攢聚不舒,瞧見謝塵钰的身影,拎起鬼新郎又往裡走。
“姐,爹和兄長,他們回京了嗎?”阮冰輪追了兩步,“為何家信裡沒說。”
阮氏父子兵鎮守邊關,阮思和阮執姐弟兩個就是阮家擱在京中的軟肋,不能随意離開。阮執跟着太子殿下,偌大的阮府就剩阮思一個人打點了。
這樣擱置下來,她年歲漸長,過了女兒家配婚的年紀還未嫁,京裡流言漸起,還編了句胡鬧玩笑話——
阮家有女初長成,力拔山兮氣蓋世。
阮思朝謝塵钰伏了一禮,掏出阮府的令牌放進戚傾手中,深望他一眼。
謝塵钰見了阮思和阮執兩人的神色,便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停頓下,決定先問阮思:“你身上喜服怎麼回事?”
“臣女替父親來找戚知州入府一叙。”阮思不卑不亢道,“路上遇見姑娘在那裡哭鬧說‘就算金銀堆成山,也不要嫁給戚府的死人’,我看見府中陰氣這樣重,猜測是為了引屍。既然是做人質,我又順路,就替代了她的位置。”
謝塵钰好笑偏頭又看那個還在下人手下瘋狂掙紮,正大聲嚷嚷着要砸死戚老爺的五夫人。
“那你呢?”他問。
五夫人眼神銳利如劍,滿腔的怒氣順着目光灼灼燒想戚老爺,紅臉大吼一通:“平柳少爺曾與我家有救命之恩,戚傾,你休要信口胡言,誰不知道平柳是被你害死的!”
“你胡說!他自己病死的,關我什麼事!”
戚老爺一邊喘着粗氣,一邊跳腳:“你是哪方派來的?”
院裡正陷入僵持的局面,小院門又被門外刹不住腳的兩人撞飛,戚甯安和沈期兩個人扭在一團,邊過招邊沖刺,如兩頭橫沖直撞發瘋的牛犢。他們本來守在五夫人院外,五夫人走了,自然也跟着一起出來了。
“呀!”院子本就不大,他們又各處亂蹿,舉着鐵器的下人們搖晃躲開兩人,人擠人,腳踩腳,驚叫一浪高過一浪。
戚甯安刺了一劍:“你方才亂撩什麼人?陰屍來了,你還一個勁兒吹口哨。”
沈期梗着嗓子回罵:“你叫我殺僵屍我就殺啊?你叫我做我就做,那豈不是太沒面子了。”
沈期一劍把戚甯安的攻擊推回去,嬉皮笑臉:“叫聲好聽的,我就陪你一同追屍。”
戚甯安眼底黝黑,猶豫刹那,想起要務在身,幹癟喚了句:“哥、哥。”
“行了吧?”
“什麼?怎麼這麼小聲呢?根本沒聽清。”
戚甯安又放大聲音,喊了一遍:“哥哥,沈家哥哥!行了吧!”
沈期大搖大擺晃了晃手指:“再給我升個輩。”
戚甯安呸道:“滾!”
謝塵钰瞧見了,捂着肚子笑得差點把劍落到地上,揚聲沖沈期高喝:“對面的哥哥耍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