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身後。
“在我身後?”老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僵硬地把頭吱嘎扭回來。
他翻滾起渾濁眼珠,膚色比白日看起來更加蠟黃,顴骨如小山瘦削。整個人仿佛一折就斷,和水腫的老闆娘簡直是兩個極端。
男人一節一節動起來,像隻蜈蚣蠕動,先是頭,然後腰,最後腿。
老闆娘還在發瘋。
她死掐住季念昭手腕,喃喃道:“我推了他,他就泡在河裡面。不是村裡這條河,還請了道士做法。照理說,不可能漂回來。這樣的死鬼,就算上了岸,也是爬不回來的。”
男人前半身趴伏在地上,眼球怼在地面,不知在搜尋什麼。謝塵钰眼疾手快,持劍插在他額前。眼見要将老闆釘在地面,季念昭飛出一腳,堪堪将老闆從劍鋒下踢開。
“你幹什麼?!”謝塵钰大叫一聲,卻來不及多想,生怕老闆逃跑,再補一劍。
老闆仿若瘋魔,紅眼仇視着謝塵钰,不再看他,也不跑。就在他劍鋒下爬行,四肢并用,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姿勢,快速攀上廚房的牆壁。
“且慢!他既能與你對話,必有神智,你且問問,他在做什麼?”季念昭淩目高聲道。
老闆頭都沒擡。除了姿勢别扭,爬的速度倒是極快的。
他好像聽見了兩人的交談。
“水鬼!客官,從水裡爬回來的死人,走到哪,都會留下水漬。你快找找。她如果回來了,必定會在後廚地闆上留下濕腳印和水漬。”
但老闆看不見老闆娘,自然也找不到一切與她有關的痕迹。
老闆不爬了,站起身,謝塵钰才注意他的兩枚瞳仁格外的大,眼角亦是,開合着快要擠到鼻梁中間,裂成一團。
尋找一圈無果後,他又定定将那張臉翻回來。
“怎麼會?我怎麼找不到!!!你是不是在騙我?”
他蠟黃的臉蒙上一層灰翳,闆直得像棺闆子裡的死人。
季念昭聽了“水鬼”的話,卻想起些什麼。
比如頭上懸着數量龐大的紙人,他們難免将注意力放在頭頂,以免被偷襲。比如外面在下着大雨,廚房地闆潮乎一片,也沒有人專門在意那些水漬。
比如,他看見了——
老闆娘沒有穿鞋。
濕漉漉的腳印從門外一直爬到老闆娘的腳下。
季念昭想起一條民間說法。
“水鬼”死在河裡,鞋就被沖跑了。
所以死在水裡的人是不穿鞋的。
老闆娘踩在聚起的一汪小水潭裡,十個腳趾腫脹到破了皮,綻出裡面的肉。就算外面還下着大雨,幾人對峙已有一會兒功夫,她身上的水滴卻絲毫沒有停止的架勢。簡直就不像從雨裡帶來的,而是從那些贅肉.縫裡擠出來的。
老闆的話還在繼續。
“今夜一過,就到她的頭七了。這些紙人正是準備現在燒掉。我要趕緊燒掉它們。馬上,馬上就要到子時了。”
“頭七……”謝塵钰重複一遍,逼問他,“你娘子怎麼死的?雖然有燒紙人的說法,但你的樣子.......”老闆這副驚到戰栗的表現,明顯瞞了事情。
“因為。”老闆有所顧慮。
“時間快到了。”謝塵钰加重語氣。
老闆面色大變,結巴道:“因為她是我殺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