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日頭暖烈,日光如金色的細沙,靜靜的灑下來,暖暖的光暈,形成一小片溫暖的角落。
巷子口,人們吃完午飯,閑來無事,襯着天兒好,紛紛拿了闆凳聚在一塊曬暖、做活兒。有人作伴熱鬧不說,連手裡的活兒都做的快些。
蘇家住在村子最東頭,這會兒過去得穿過大半個村子,幸好出來時,顧清遠布将竹筐都蓋上了,旁人看不清裡面裝的的什麼,省去了好些麻煩。
“呦,雲哥兒啊,這嫁了人就是不一樣了,瞧瞧這身衣裳,得值不少銀子吧,挑的這都是什麼啊?”趙阿嬤正坐在巷口編竹筐,見江雲過來忙開口搭腔,眼睛卻一直瞄着顧清遠挑着的兩個竹筐。
趙阿嬤家中日子不好過,前兩年老伴不在了,家中就隻剩了兒子媳婦,還有一個小孫子。
他那個兒子是個不成器的,别家的地裡莊稼風茂,他們家地裡的草比莊稼還要高出一大截,全靠老天爺賞飯。
媳婦當不得家,唯唯諾諾的,尋常除了操持家裡,便是編些竹筐、竹籃,攢多了再由趙阿嬤拿到集市上去賣,賣得銀子連一個銅闆都見不着。
平時誰家有喜事,趙阿嬤早早的就帶着小孫子過去,恨不能從早吃到晚,無論誰挎着個籃子路過都要問上一嘴,抹不開面子的,多少得留下點兒什麼。
江雲知道趙阿嬤的性子,以前還覺趙阿嬤是日子艱難,才這般的,經曆了同秦家那檔子事,才知道有些人根本就是壞到了根裡。隻要有熱鬧瞧,根本不管别人是是生是死,到最後還得不鹹不淡的說上一嘴。
那日堂上趙阿嬤說的話,他還記得清清楚楚,“雲哥兒這性子真是該收收了,我們那會兒嫁了人,都是規規矩矩的,公婆在前,連句話都不敢不多說哦,哪敢這樣牙尖嘴利!”
和着他就活該任秦家人擺布,就算受盡屈辱,也不該說一個不字呗,這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江雲性子溫婉,見了人也都是和和氣氣的,臉上始終挂着淡淡的笑,說話更是連稍微大聲都沒有。這會兒,顧清遠見他神色冷了下來,忙上前一步,将人護在身後。
顧清遠生的高大,又冷着一張臉,往那一站,将江雲擋的嚴嚴實實的。趙阿嬤對顧清遠到底有些忌憚,本想看看那竹筐裡裝的是神,趁機撈點好處,這會兒也不甘不願的歇了心思,又坐了回去。
旁邊還有其他人,趙阿嬤自覺失了面子,冷冷地哼了一聲,收拾了東西,喊上在遠處玩的小孫子,就往家走。
其他人也知道趙阿嬤的為人,也沒人替他說話。一直等到趙阿嬤走遠了,王盛媳婦才上前拉過江雲的手。
“雲哥兒,你還不知道了吧,你哥嫂家前段日子失火了,整間竈房都燒光了,糧食是一點兒都沒剩。”
“你嫂子跟你哥鬧了一場回娘家去了,你那個哥哥也是個怕媳婦的,颠颠地跟過去哄,把他丈母娘也給接過來了,這會子家裡全是那孫寡婦做主呢!”
江雲性子好,繡活兒做的也好,王盛媳婦有孕時,還托江雲給描過花樣子,她記着這份情,别的忙幫不上,便想着提醒幾句,“那孫寡婦是出了名的跋扈,周圍幾個村子都知道,你可得留神些。”
“謝謝王家嫂嫂,我會小心的。”江雲自覺着與王家嫂子算不得熟,這會兒得她好心提醒,心裡感激,客客氣氣的道了謝,心下不覺也謹慎了幾分。
錢麗枝那個親娘,他自是知道的,年輕就守寡,獨自帶着一個姑娘,安安穩穩的過了這麼些年,自然有些手段。
旁人可能不知道,他在江家生活了這麼多年,知道些細裡的。他曾聽錢麗枝和江天說過,她娘和縣衙裡的一個衙役相好,每每打着去鎮上賣東西的名号,實則都是去和那個衙役相會。
顧清遠見人秀眉微蹙,開口問了一句,江雲遲疑了一瞬,含糊的應了過去。
衙役雖說不是什麼當官的,可也是為官府辦差的,不是尋常百姓能輕易招惹的。眼下在外面不是說話的地方,他也怕給顧清遠招來麻煩,就沒有提這一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