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月如鈎,緩緩穿透如墨般厚重的雲層,悄然撒落在幽靜的院裡,給搖曳的樹影被上了一層淡淡的銀。
顧清遠不會哄人,見江雲眸中帶淚,也有些手足無措,慌亂之中,他隻能将江雲擁入懷中,一下下的輕拍安撫着。
原本江雲隻是有些感動,這一鬧倒是有不好意思,男人的懷抱堅實溫暖,給人很安穩的感覺。他貪戀了片刻,才有些不舍的從男人懷裡出來,面頰上染上一層淡淡的绯色,在燭光的映襯下,格外好看。
江雲清了清嗓,壓下心中悸動,才慢慢開口:“不用買這麼些東西,太費錢了,在江家的時候我也沒那麼講究,用不了那麼些東西。”
打量着顧清遠的臉色,略微猶豫,江雲還是将心裡的話才說了出來,“那個鏡匣能退嗎,要是能退,還是退了吧,我用不上那麼精細的東西。你賺錢幸苦,省下的銀子可以給家裡添置些東西。”
鄉下的姑娘小哥兒雖也愛美,但礙于日子艱苦,平日裡大多還得幫着家裡做些活計,自然鮮少有時間花在梳妝打扮上。夏日裡摘上兩朵花帶,便很好了。
況且江雲自覺已經嫁了人,該是好好的相夫教子,操持家裡,自然不好把時間過多的放在穿衣打扮上。
再者,他也不是貪圖物質的人,昔時江家日子清苦,挨餓都是常事,如今他能遇上顧清遠,已經是上天對他的恩賜了。
他是個知足的人,眼下的日子便已覺極好。雖知道家裡并不拮據,但依舊舍不得太過鋪張。畢竟獵戶是個幸苦的營生,賺的雖比尋常農戶多,可冒得風險也大,弄不好是要送命的。
顧清遠如今年輕,身強體壯還好說,若是過上十年二十年,不似如今這般年富力強,該如何是好。從顧清遠将家裡的銀錢交給他保管後,他就在心裡盤面算過,這些銀子都是男人拿命換的,得好好攢起來,日後也好買處房子,或者是做些小買賣。能安定下來,也好過刀尖舔血的日子,成天擔驚受怕。
顧清遠并不知道江雲的這些心思,他的目光始終落在江雲身上,瞧見人小心翼翼的模樣,心下不禁染上幾分心疼。
他緩緩伸手,将江雲白瓷般細膩瑩潤的手,輕輕攏入掌心,安撫般的握了握,随即又怕自己的手掌太過粗粝,連忙又松了些力,“買給夫郎的,哪裡有再去退的道理。”
“你嫁給我,不能保你有多富貴,溫飽還是無虞的。”顧清遠語氣極其鄭重,看向江雲的眼神,含了幾分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寵溺。
江雲擡眸,猝不及防的撞進一雙柔和溫暖的眸子裡,似初夏的微風,輕輕吹過湖面,在他心裡蕩起層層漣漪。
四目相對,江雲即使有些害羞,也并未撤回視線,直直地盯着男人的眼睛,同樣鄭重的點了點頭。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意識到兩人的手還牽在一起,輕咳了兩聲,緩緩地将手抽了出來。
顧清遠見人臉上一绯色,比春日裡山上開的最豔的花都要美,心下不由悸動。他努力壓下心中浮想,穩了穩聲音道:“藥熱好了,我去端。”
隻是,餘光一直落在江雲身上,直到到了門口才依依不舍的收回視線。
藥是早上便熬好的,眼下隻需熱熱就好,剛剛趁着江雲躲回屋裡的工夫,他就将藥熱好了,放了這會兒子,正好可以入口。
想到昨夜江雲喝藥時蹙起的眉頭,又拿了兩顆糖漬梅子。梅子是他今日去鎮上時特意買的,想着姑娘小哥兒大多喜愛甜食兒,便讓夥計給推薦店裡賣的好的果脯,一樣買了些。
他回屋的時候,江雲已經将床鋪好了,用的正是那套大紅色的,正中繡了雙蝶戲花的團紋,在燭火的映照下栩栩如生,倒是有些大婚是的喜慶氛圍。
江雲伸手撫着被角繡的花紋,掌心都沁出了汗,有些不好意思和顧清對視。剛剛鋪床的時候,手都搭到舊被褥上了,思索再三,還是将舊被褥都收了起來,換上了這套大紅的。
“先把藥喝了吧。”顧清遠在江雲看不見的地方,彎了彎唇角,卻并未多說什麼,隻将藥碗遞了過去。
江雲接過碗,便覺着焦苦的藥味,隻往鼻腔裡鑽,漆黑的藥湯,看起來口感就不怎麼好。他深吸了一口氣,強撐着将碗中的藥汁一飲而盡。還不待他皺眉,口中便被塞入了一顆蜜餞,酸甜的口感立時在口中蔓延開來,抵消了大部分苦澀的藥味。
望着江雲那雙亮晶晶的眸子,顧清遠心情格外愉悅,輕輕地在他的頭上揉了一下,才道:“今日去鎮上,路過幹果鋪子,便進去買了些,都放在西屋了,留着給你當零嘴。”
江雲原本想說不用額外話這些銀子的,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這份惦念難得,他不願拂了男人的心意,便點了點頭,露出清甜的笑容。